第657章 像是无数张嘴在无声地喊着什么(2/2)
那人皮影举着桂花糕的手突然晃了晃,发霉的糕饼渣簌簌往下掉,落在地上的黑液里,竟冒起细小的泡。老胡的奶奶生前最疼他,小时候常把桂花糕藏在围裙兜里,每次都要先抠掉发霉的边角才给他吃。此刻老胡盯着那半块糕,眼神直勾勾的,嘴角竟微微往上翘,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物。
“别信它!” 叶小孤突然抬脚踹在老胡膝盖后窝,老胡 “哎哟” 一声跪倒在地,手掌按在黑液里,猛地缩回时,掌心沾着几根灰白的毛发,细看竟是头发丝,缠着泥,还带着股河底淤泥的腥气。
我的摄魂铃不知何时滑落在地,铜铃滚到那人皮影脚边,叮铃铃转了两圈。它低头 “看” 向铜铃的瞬间,眼窝里突然飘出缕青烟,在月光下凝成个模糊的人脸,正是老胡奶奶的模样。可那脸没待片刻就扭曲起来,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哪里有半分慈眉善目。
洞口的锁链声越来越近,混着甲胄摩擦的嘎吱声,像是有支队伍正踩着碎玻璃往这边挪。叶小孤拽起老胡往石碑后躲,我紧随其后,后背撞上冰凉的石面,才发现石碑背面也刻满了字,全是 “胡” 姓,笔画深的能塞进半根手指,浅的才刚刻了个起笔,石粉还新鲜着。
老胡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开是块油纸,里面包着几块硬邦邦的糕点,是出发前他媳妇给烤的。他抽出一块往人皮影那边扔,糕点砸在地上弹了弹,滚到那人影脚边。“奶,吃这个,新做的。” 他声音发哑,尾音带着点哭腔,和小时候挨揍后求奶奶说好话时一个调调。
那人皮影没动,手里的发霉桂花糕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东西。我眯眼细看,竟是团头发,缠着根红绳,和老胡奶奶照片里戴的那根一模一样。叶小孤突然捂住我的嘴,他手心全是汗,带着股艾草和烟油混合的怪味。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老胡的影子正顺着石碑往上爬,影子的手已经摸到 “胡建军” 那三个字,石面竟像软泥似的陷下去一小块。
锁链声到了洞口,打头的黑影举着青铜剑,剑身映出我们三个缩在石碑后的影子。那些阴兵的甲胄上沾着湿泥,走路时膝盖不打弯,像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最前头那个的头盔歪在一边,露出半截脖子,缠着的布条早烂成了丝,风一吹,飘飘悠悠的,像挂着块破抹布。
老胡突然把新烤的糕点往嘴里塞,囫囵嚼着,糕点渣子从嘴角漏出来。他边嚼边哭,眼泪混着口水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奶,我对不住你...” 他话没说完,那人皮影突然动了,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朝他爬来,膝盖在地上磨出两道深沟,黑液里的头发丝全被搅了起来,缠在它的脚踝上,像拖着团乱麻。
叶小孤把糯米往我手里塞了把,自己抓着短刀迎上去。他抬脚踹在人皮影的肩膀,那影子竟轻飘飘的,被踹得翻了个滚,露出后背 —— 蓝布褂上破了个洞,里面露出的不是皮肉,而是层灰蒙蒙的东西,看着像陈年的棉絮,又像发霉的蛛网。
老胡突然扑过去抱住那人皮影,“奶,我带你回家。” 他的手按在人皮影的后背,突然 “啊” 地叫了一声,猛地缩回手,掌心有道血口子,正往外冒血珠。那人皮影后背的破洞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细竹片,尖得像根针。
洞口的阴兵已经围了过来,它们举着的青铜剑上沾着黑液,在月光下亮得刺眼。叶小孤拽着我和老胡往石碑缝里挤,石缝窄得只能侧着身,岩壁上的石渣刮得胳膊生疼。我低头时,看见老胡的鞋底磨破了个洞,露出的脚趾甲缝里全是黑泥,还沾着片桂花糕渣。
那人皮影在阴兵的包围圈里挣扎着,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掉在地上,被一个阴兵的脚踩烂了。老胡瞅见这幕,突然像疯了似的要冲出去,叶小孤死死抱住他的腰,两人在石缝里扭打起来,撞得石碑哗哗掉渣。
我的手背上,北派印鉴的印记越来越深,像块烧红的烙铁印在肉里。
洞口的风突然大了,卷着阴兵甲胄上的铁锈味和人皮影身上的霉味扑过来,呛得人直咳嗽。我往石缝深处缩了缩,后脑勺撞到块凸起的石头,疼得眼冒金星,恍惚间,竟看见那些石碑上的名字在动,像是无数张嘴在无声地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