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夷陵洞开!(2/2)
与此类似,便是那不愿杀叔朱允文,还有所谓『机枪往左挪五米』的著名微操了。
城东土山前,汉军阵中,云梯、冲车、武钢车等种种攻城器械早已是蓄势待发,阳群、马玉二将更是摩拳擦掌。
战士渴望军功,使命就是打仗,自西城败步骘后,他们在房陵憋闷数月,前番围歼潘璋未能尽展拳脚,夺取临沮更不费吹灰之力。
此刻终于闻得赵云进攻将令,一时精神大振,进攻战鼓骤然擂响,急促有力。
“不怕死的,随我破城!”向来嘴臭的阳群身先士卒,大喝一声。
蓄势已久的汉军步卒扛着云梯,推动冲车,朝着烟火缭绕的夷陵城墙发起了冲击。
东征以来接连攻坚克险的傅佥,今日不再强攻,只命将士将井阑前移,让井阑上的弓手提供火力掩护。
阑上弓手不顾烟熏火燎,不时探出身形,朝着敢于露头的吴军守卒抛洒箭雨。
准头稍差的投石车已全部停止了抛石,七八架准头不错的投石车继续提供火力压制。
在投石车、井阑的交替掩护下,城东的阳群、马玉,城南的张固、雷布诸将,率汉军将士往夷陵城头搭云梯,强攻城池。
城东、城南,喊杀声震天动地。
阳群、马玉、张固、雷布诸将仗着一身刀枪不入的盆领重铠在身,俱是身犯矢石,在阵前督率部下将一架架云梯牢牢架上城墙。
汉军甲士背负大刀,手举盾牌,奋力缘梯上爬。
朱然在亲兵护卫下,于火海与烟幕间奔走呼喝,声音已然沙哑:“顶住!滚木!放!”
在这位右都督严令督战下,部分吴军总算勉强稳住阵脚。
带着一圈圈铁钉的滚木被吴卒抬起,又沿着云梯碾压而下,攀爬中的汉军士卒惨叫跌落。
固定滚木的铁索哗啦作响。
滚木又被缓慢拉回,重复使用。
烧得滚烫、恶臭难当的金汁和沸水,不时从城头倾泻而下,攻城的汉军阵中不时响起惨嚎,攻城势头为之稍阻。
这便是军中为何会出现『围而不攻,围点打援』这种论调的缘故了,只要攻城便会有伤亡,而且伤亡绝不在少数。
而眼下这座夷陵不比巫县,不是什么战略要地。
但也正如赵云所言,夷陵之败前车之鉴在前,倘若逡巡不进,让江陵愈发固若金汤,那么即使荆南、交北俱皆起义,不能夺下江陵,不出一年荆南、交北的起义就会被镇压,这些起义军毕竟是乌合之众,不可能真正抵挡住吴人大军。
一旦如此,荆南人心就散了。
当年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黄河以南不知多少人翘首以盼,甚至明刀明枪跟曹魏干了起来,荆州尽失之后,河南人心便再难附汉。
而原来的历史线上,丞相北伐,陇右三郡起义,在马谡失街亭后,陇右起义之人尽被清算,陇右人心再也不敢附汉。
汉军不时攻上城头,又被清理。
攻城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
城墙上下,巨石、烈焰、浓烟、箭矢、滚石、沸汤此来彼往,城头积尸如丘,不时有将士半空坠下,凡此种种,血腥惨烈。
一个时辰过去,汉军攻势虽猛,但在朱然逐渐镇定的指挥与身先士卒的搏杀顽抗下,竟有不少吴军将士慢慢恢复了士气,汉军一时竟也难以真正在城头站稳阵脚。
土山之上,赵云无喜无忧。
“陛下,朱然确非庸才,看来今日该罢兵休战了。”
刘禅想了想,忽道:“子龙将军,既然如此,便让安国在城西打出朕的龙纛,吓朱然一下,看能不能将朱然主力吸引到城西。”
赵云往城头看了看,须臾下令。
这本就是君臣二人在幕后商讨过的战略预案了。
城西。
一支偏师也在攻城。
但势头显然不如建有土山的城东与城南。
关兴、赵广二将所统龙骧、虎贲、鹰扬府兵及啸山虎别部,作为天子亲军,野战精锐,今日一直在后阵观战休息,待命未动。
一员龙骧郎疾奔而至,将天子之命带至虎贲中郎将将旗之下。
聚在旗下的关兴、赵广闻令二话不说,直接命龙骧郎把那面饱经战火的金吾纛旓竖起。
眼见天子龙纛高高挂起,天子亲军,也就是以魏起为首的府兵,以季八尺为首的龙骧郎,还有以刘桃为首的啸山虎别部俱是精神大振。
便是城西负责攻城的偏师,此刻进攻的鼓点与进攻的势头也变得更加密集更加猛烈。
而关兴、赵广所统龙骧、虎贲麾下及府兵、啸山虎别部将士,全部着甲列阵,跟在了城西偏师之后,作出准备强攻城西之势。
夷陵城内。
朱绩奔至朱然身侧,急道:“都督不好了,城西,刘禅天子龙纛升起来了!阵后待战大军五六千人已全部着甲列阵!”
朱然闻此,眉头紧皱。
深吸一气,他先是看向不远处土山上那面『赵』字高牙大纛,片刻后又看向城上灰头土脸的将士,思虑再三后终于出言:
“无须惊慌!依我看,那不过是蜀人的调虎离山之策,马上就要天黑了,继续坚守便是!”
朱绩闻此用力颔首,事实上,他也是这般想法。
大约一刻钟后。
天色越发昏暗。
就在朱然全力应对正面攻势时,城内突变再生,负责把守西门的朱然心腹偏将,遣麾下亲兵疾奔城东朱然处急报。
“报!右都督!”
“西门蜀主刘禅龙纛竖起,竟有叛军作乱,欲开城降蜀!”
朱然闻此恨得捶墙,脸色铁青,迅速从旁喊来其子:
“朱绩!
“带你的人,速平叛乱!
“无论首从,格杀勿论!”
“唯!”朱绩当即领命,率麾下最精锐的家兵部曲五百人,如狼似虎扑向西城。
城北。
昭义将军廖式远远望见城西天子龙纛竖起,且向夷陵趋去,先是没来由愣了一愣。
紧接着下意识摸向腰间,几日前那场樗蒲赢来的,或者说天子赐下的玉佩仍挂在彼处。
他唤来亲兵,将一众来自荆州的降汉吴将召至身边,在众将瞩目之下举一碗凉白开。
“前几日你们都见到了,也都听到了。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我廖式这条命,如今已经属于大汉天子!
“尔等可有人愿随我一起,为天子夺下夷陵?!”
一众出身荆州的降将见此情状,俱是微微一愣,紧接着面面相觑,终究是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许久,一名四十上下,比廖式更老几岁的老将问:“正则,陛下虽未明言,但想也晓得,今日之战恐怕只是试探一下而已罢?”
廖式闻此,昂然正色:
“我道未必!
“你我俱以为这是试探!那么城内的朱然,朱然麾下吴军,岂不也会以为这是试探?!”
“但或许,这就是陛下出其不意欲一举夺下夷陵之策呢?!
“再则,陛下檄文悬赏已投至城中,夷陵人心在汉不在吴,内忧外患之下,此城未必不可一战而定!一如巫县秭归!”
闻得此言,回想起他们在巫县、秭归所见所遇,诸荆州降将终于有人觉得有道理,点头不止,却也有人神色微动后依旧沉默不语,显然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廖式不以为意,又道:
“哼,纵是试探又如何?!
“我与陛下有誓,陛下知遇信重之恩,我廖式万死难报!愿随我一起攻城的随我来!证明我等荆楚之士对大汉忠贞的时候到了!”
他不怕死。
他弟弟廖潜此刻或许就在荆南举义,要是他不幸死命,他弟廖潜会代替他光耀廖家门楣。
他相信,天子绝不亏待。
几名年轻将校互相对视一眼,不眼神中的犹豫一闪而逝,最后先后抱拳:“愿随将军!”
有人站队,渐渐地,更多人也跟着应和,就连方才最迟疑的几人,也默默站到了队列末尾。
不论如何,今日大汉天子敢把他们这些人放到夷陵城外,既是对他们的信任,也是对他们的考验,要是过不了这一关,日后在汉军营中恐怕不会好过。
天上浓烟滚滚,城内火光冲天,夷陵城内人心不定,城头的吴军守卒适才也被吓得慌乱不堪,好一阵才安定下来。
如此一来,便是随廖式攻城,也未必会真死在此处,再说了,他们确不必身先士卒的。
见诸将校皆愿追随,昭义将军廖式于是回到阵中,登上将台,对麾下将士扬声大喝:
“荆州乃大汉国土!你我俱生于荆州,长于荆州,既是荆人,亦是汉人,而绝非吴人!
“你我在大汉天子麾下,已二十余日,吃得比在吴军都好,住得比在吴军都好,陛下,大汉,根本没把你我当吴国降人,而视你我荆州人为大汉袍泽兄弟!
“今日,为陛下夺回荆州!
“也为我们自己夺回荆州!”
言罢,廖式率麾下荆州兵千余人出阵。
“杀!”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两千余人怒吼汇成一股声浪,此起彼伏,廖式一马当先,率部冲向城北。
城东土山上。
赵车骑正准备鸣金收兵之际,却是忽闻城北鼓声大振,杀声震天,不由移步到视线佳处望去。
刘禅亦是起身,行至赵云身侧朝城北看了看,少顷发问:“城北是谁的部曲负责攻城?”
法邈不假思索:“陛下,乃是昭义将军廖式。”
刘禅微微一滞,看向赵云。
赵云神色一异,大约想明白了其间关键,当即唤来亲兵下令:“速命安国、辟疆率龙骧、虎贲之士往城北支援!”
法邈、张表、诸葛乔、霍弋等年轻二代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
城北。
廖式所统将士,身着吴人衣甲,背负吴军认旗,唯脖梗与双臂缚赤巾,与吴军作为区别。
而眼下,这群“新附降卒”,在廖式诸将校的带领下,缘云梯冲上了夷陵城头,在牺牲了几十人后终于在城头站住了一小片空地。
城头吴军有不少都是荆州人士,见着这群身披吴人衣甲,背负吴人认旗,操着吴人荆楚口音,对自己喊打喊杀的“汉军”,不少人直接惊得发蒙愣住。
负责北面防务的钟离牧惊得汗不敢出,急忙大吼:
“缚赤巾者乃是蜀人,杀!”
普通士卒们虽然都能看见这些人脖梗与双臂缚有赤巾,但看着他们与自己身上相同的甲胄、认旗,惊慌失措下,哪里有心思去分辨,又哪里真能分辨出来?
而这些赤巾吴甲之人嘴里喊打喊杀时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荆州本地口音,更让越来越多荆楚本地将卒百姓懵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凭着本能四散逃离。
没多久,城北竟是大乱不堪。
而来自江东的吴人,又以为是自己人在闹叛乱,最后竟也是跟着胡乱奔逃,乃至自相残杀起来。
“此乃蜀人攻心之策!他们不是我大吴之人!”钟离牧一边格开一名赤巾汉卒的劈砍,一边近乎绝望地扬声大叫,声嘶力竭。
“看赤巾!”
“凡缚赤巾者,皆是蜀人假扮!”
却几乎无人理会。
“报!”钟离牧亲兵连滚带爬地冲到朱然面前,急声欲哭,“都督!城北……城北有叛军助蜀,已、已占领城头了!”
朱然正在东门督战,闻报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尽褪。
他猛地抓住亲兵衣甲:“多少人?何人统率?”
“不…不知!”
朱然骇然无状,赶忙召来骆秀:
“士禾,你负责守住此处!我去城北支援!”
言罢,迅速点出二十名亲卫:
“尔等速速点出千人,随我往救城北!告诉他们,着吴甲、缚赤巾者为蜀人!”
下令已罢,朱然迅速通过城墙往城北奔去,然而刚一拔步,耳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俯首望去,城北大门轰然洞开!
关兴、赵广、高昂、魏起、刘桃此刻正率龙骧、虎贲、府兵、啸山虎别部奔至城北,忽见北门大开,一时也是惊喜莫名。
“杀!”身长不过六尺有余的啸山虎别部司马刘桃见此情状,竟是面红耳赤,振臂疾呼,身先士卒向夷陵北门冲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