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重查旧案(2/2)
春日煦暖,宫墙下的柳树已抽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在风里软软地飘。
“恭喜国公爷。”
身旁有人低声道贺,是位面生的文官,笑容拘谨。
李长风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喜从何来?”
那官员一愣,支吾道:“段氏沉冤得雪,自然是喜……”
“哦,”李长风点点头,语气随意,“那是我外祖家的事,大人道贺,该去段家祠堂道,跟我这儿说不着。”
说完,也不管对方脸色如何,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前走,嘴里还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那官员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旁边同僚扯了扯他袖子,压低声音:“你招惹他做什么?这位爷的脾气你还没听说?高兴了跟你称兄道弟,不高兴了连陛下都敢顶,你凑上去不是找不自在?”
“我、我就是想着……”
“想着什么?想着套近乎?”同僚摇头,“省省吧。这位的心思,咱们猜不透,也攀不上。”
李长风其实听见了身后的议论,但没在意。
他走到宫门外自家马车前,车夫早已撩开车帘。他抬脚要上车,余光瞥见不远处另一辆马车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施元恒。
老相爷今日没坐轿,也换了马车,此刻正扶着车辕,慢慢往上踏。动作有些迟缓,花白的头发在春风里微微飘动。
李长风脚步顿了顿,转身走过去。
“施相。”
施元恒回过头,见是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是护国公啊。”
“您老今日怎么坐车了?轿子不稳当?”
“人老了,骨头脆,轿子颠得难受,不如马车舒坦。”施元恒喘了口气,终于踏上车板,在厢内坐稳,这才看向李长风,“段家的事,定了。”
“定了。”李长风站在车窗外,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还得谢谢施相这些年暗中保存的那些证据。”
施元恒摆摆手:“老朽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倒是你……”他顿了顿,目光复杂,“陛下这道旨意,代价不小吧?”
李长风笑了:“施相说笑了,陛下圣明,洞察冤情,何来代价?”
施元恒看着他,看了片刻,也笑了,摇摇头:“你啊……也罢。总之,段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马车缓缓启动。
李长风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略显陈旧的青篷马车辘辘远去,直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代价?
当然有代价。
但那是他和皇帝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重查的声势极大。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几乎抽调了半数精锐,组成了联合查案司。案卷从尘封的库房里一箱箱搬出,堆满了整整三间大堂。
当年涉案的官吏、狱卒、乃至侥幸未死的段家旧仆,以及青依依,皆被一一寻访、传唤。
京城里流言四起。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这桩惊天旧案。有说段相当年确实功高震主,怀璧其罪;有说郑公策手段毒辣,构陷忠良;更有那知道些内情的,压低了声音,说陛下当年……
话不敢说完,只是摇头唏嘘。
但无论如何,这次重查的雷厉风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三司官员昼夜不息,卷宗核查、证词对质、物证辨验……每一项都做得扎扎实实,明面文章滴水不漏。
唐玉宣坐镇东宫,每日批阅送来的案卷文书。她看得极细,时常召三司主官问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得几位老臣冷汗涔涔。
有一次,大理寺卿杜文渊抱着一摞证词从东宫出来,在台阶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身旁的随从赶紧扶住。
“大人小心。”
杜文渊站稳,擦了擦额角的汗,苦笑道:“小心?再这么查下去,老夫这顶乌纱帽怕是要小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手上动作不敢停。谁都知道,皇太女盯着,护国公看着,陛下默许着——这案子的结果,早已注定。
只是过程必须漂亮,必须经得起天下人审视,经得起史书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