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经纬问天》(1/2)
张经纬在桑水河畔那场惊心动魄的“问天”之举,伴随着洪水退去和灾后重建的展开,其事迹非但没有沉寂,反而以一种他始料未及的速度和方式,在高阳乃至更远的地方传播开来。不仅被说书人编成了跌宕起伏的话本故事,更有技艺精湛的画师,以其为蓝本,创作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作。
画中,一个身形挺拔、衣衫破碎的背影,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毅然决然地指向苍穹。他的身后,是无数跪伏在地、面容凄苦、伸手祈求的黎民百姓。而在那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的天幕之上,一条狰狞的黑色恶龙探出云端,龙目怒睁,死死盯着下方的持剑者,一只利爪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啼哭的孩童,充满了压迫与不祥。这幅画,被命名为《经纬问天图》。
更有趣的是,这话本《经纬问天》发行时,竟还搞起了“典藏版”。唯有购买典藏版的书客,才能随书附赠这幅意境磅礴、细节惊人的《经纬问天图》。一时间,“购典藏,得问天图”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连带着这话本也销量大涨,张经纬“张问天”的名号不胫而走。
高阳县令居所。
张经纬拿着钱明好不容易淘换来的典藏版话本和画作,嘴角抽搐,哭笑不得。他指着话本里一段描写,对着元亮抱怨道:“这他娘的,是谁写的呀?啊?还‘霎时间,云层中金光万道,十万天兵天将若隐若现,为首神将厉声呵斥:下方何人,安敢惊扰天颜!’……这……这哪来的十万天兵?我当时都快晕过去了,眼里除了雨就是雷,哪见过什么金光、神将?这不是胡编乱造嘛!”
元亮忍着笑意,劝慰道:“大人,话本演义,难免夸张。您看这画,这描述,气场之恢弘、威严之强大,将您当时那份为民请命、不屈不挠的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是百姓爱戴您,敬仰您,才愿意将您的事迹传颂得如此不凡。您该高兴才是啊!”
张经纬没好气地放下书,叹了口气:“啧,不行不行。明明是个……算是个好故事底子,偏偏要这么夸大其词。后世人看了,还不得认为我张经纬是个只会吹牛说大话的狂徒?这名声可不太好听。”
元亮笑道:“大人多虑了。民间故事有民间故事的写法,追求的就是个离奇精彩,引人入胜。咱们官府的志书、实录,自有其严谨笔法,记录真实。百姓们看这话本,也就是图一乐,茶余饭后解个闷,谁会真拿去当史书考证?您就放宽心吧。”
张经纬摇摇头,目光又落在那幅《经纬问天图》上,仔细端详了片刻,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唉,不过话说回来,抛开那些夸张的情节不提,这画……倒是画得真好。这背影,这神态,这氛围……尤其是这条龙,画得真是……摄人心魄。” 他不得不承认,画师捕捉到了他当时内心那股悲愤与决绝的精髓。
云州,太守府。
一位身着宽大道袍、须发虽白却面色红润的老者,正毫无形象地斜仰八叉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的,正是那本新鲜出炉的《经纬问天》话本。他看得津津有味,时而抚掌,时而蹙眉,正是刘延之的学弟,道号逍遥子。
看完最关键的一段,他放下书卷,望着屋顶,喃喃自语,眼中似有追忆与激赏的光芒:“问天……代民问责于天……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见到,也没听说过,有人能有这般气魄,敢将手中之剑,指向那至高无上的苍穹了……”
坐在一旁处理公务的刘延之闻言,抬头笑道:“逍遥子,你这话说的,莫非是想起当年老师(邴公)授课时,讲述古之先贤的狂放气概?”
逍遥子坐起身,摇了摇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刘延之:“延之兄,我不是在追忆古籍。我是在说你的学生,这位高阳县令张经纬!代民问天、剑指苍穹……此子,颇有几分老师当年推崇的‘依本心而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象啊!不凡,当真不凡!”
刘延之放下笔,无奈地笑了笑:“你啊,就爱夸大。劣徒此番行事,确是出于公心,勇毅可嘉。但云州的话本你也不是不知道,最喜添油加醋,将三分事迹渲染到十分,其中细节,多半是文人的想象与托大,当不得真。”
逍遥子却正色道:“延之兄,话不能这么说。事迹或许被润色,气魄却难以凭空杜撰。若是心中无此丘壑,未曾做过这等惊世骇俗、藐视常规之事,这般‘敢将帝王拉下马,敢向苍天问不公’的文段,寻常文人,谁会写?谁又敢写?这背后,终究是有一股真实存在的‘气’在支撑着。我看此子,心性绝非池中之物。”
刘延之知他性情洒脱,见解独特,也不再多辩,转而关切地问道:“好了,劣徒的事暂且不提。你从老师(邴公)处来,他老人家近来可好?身体可还硬朗?”
逍遥子重新慵懒地靠回榻上,眯着眼,带着几分怀念道:“老师?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头也足。就是年纪大了,越发喜欢清静,但也越发念叨你们这些早年在他门下听讲的学生。我离山时,他老人家还望着云州方向出神,估摸着八成是静极思动,又想开坛讲学,看看你们这些‘老学生’可有长进,顺便再点拨几个看得入眼的后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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