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纷乱(1/2)
“好一个欺上瞒下,背逆叛主的狗东西,依照国法,也该将你打入炼狱,大刑伺候。”
彼时,门枷外传来一阵雄浑低沉的男音,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却不见来者。
天狗拧起嘴角,嘲讽笑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让本尊瞧瞧你的嘴,长在哪,说出这样一番不经脑袋思考的话。”
天狗猛然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对方只是用折扇一把扇开了茶盏,众人眼前便现身一位身着紫衣锦服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束发犄角,横眉冷眼,鼻头十分肥硕,脸上带着些许紫色斑痕。
“天狗,我竟不知这地牢何时纳入了你麾下,连带着我的下人小厉也要伺候起你来了?”那人微微挑眉,看了眼笼子里的囚徒后,缓缓走向卑躬屈膝的小厉。
小厉悲曲道:“大人,冤枉,是天狗大人驱使小的这样做的。”
那人拿扇子顶了顶他的头,又道:“知道了,我可以不追究你们怠懒的责任,但依照戒律,私自对犯人动用私刑者,棘杖责二百,私相贿赂者,处以藤鞭刑一千,褫夺职位,贬为庶人,天狗,你为官多年,不会连这点国法都忘了吧?”
“她是我捉回来的,妖帝准我监刑,我瞧你的手下做事麻利,适当嘉善,不行吗?”
紫衣人看向身边哆嗦的小厉,探头询问:“他说的,可符合事实?”
小厉拱手道:“确实如此大人。”
“你撒谎!”他拂袖而过,看向池中死囚,训斥道:“本官只下了笞与鞭刑,那她身上这些烙印与灼伤,是怎么来的?”
南宫皓月见来了个明人,暗地松了口气,此人看来严于律己,谨遵国法,也能同天狗旗鼓相当,想来是有些威严的,定能让她死前好受些。
小厉只得看向天狗,看他一脸凶怒,唯唯诺诺道:“这……”
天狗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许是地牢内部苦寒艰辛,他们各个心中窝火,所以尽数撒在了犯人身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紫衣道:“情有可原?是吗?”
他眸色如入夜的湖光,凌冽清寒,看向小厉首领。
他扑通一声跪地,连忙招供:“不是天狗大人说的,只要弄不死,便往死里弄吗?大人,小的也是愚昧笨拙,这才听信谗言。”
天狗连忙一脚踹开了他,“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攀咬?莫不是疯魔了,说的糊话?”
紫衣默默看向天狗,拱着手道:“敢做不敢当?天狗,好大的官威,来我这地牢,恐吓我的下人?你怎么敢的?”
“怎么不敢?你下人污蔑我,还不容我辩驳了?妖帝允我监刑,我的职权便只是看着他们用刑罢了,何来的命令他们下如此毒手?你误会我了。”他说罢,眼神沉沉看着小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紫衣松了口气,轻松道:“你自行去领二百杖,贪污的钱财一道物归原主。”
小厉匍匐跪地:“谢大人。”话音未落,他从兜里掏出金元宝小心翼翼递给了天狗。
天狗不屑看了他一眼,拂袖将元宝抛入了水池中。
小厉离开后,紫衣上前查看南宫皓月的伤势,眼神对视间,总觉得在何处见过此人。
好像故事的楔子里的人,很早以前便见过又离散了。
“大人,你?”
紫衣人同她对视一眼后便撇开了头,并未回复她的问候。
“你我可是在哪见过?”他低下头,有些迫切看着她。
“不曾。”她冷冷道,背后的天狗却噗嗤一笑。
她重重咯血,蜷缩一团,稍稍一动全身便如万箭穿心般疼痛。
紫衣人查看后,也不便赶走天狗,命人取来上药,找来了个妖婆子上药,全数男丁退居幕后。
天狗不禁叹道:“无常大人如此怜香惜玉,就连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三分了。”
裘无常冷漠得看向他,眼神竟是沉重深意,“是你太过凶残罢了。”
天狗咧嘴笑道:“我若不如此,如何镇的住犯人?若是不强硬些,如何让犯人招供?你这狱史官之职,太过心软,怕是坐不稳。”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监刑已堪毕,地牢庞大复杂,需要我派人为你指路吗?”裘无常冷静道。
“不用,我记得路。 ”他合起扇子,悠哉悠哉离去,消失在没有煤油灯的走廊。
过了一会,妖婆子满手是血出来了,领了赏银离去。
南宫皓月可算喝上了干净的水,换了身相对干净的囚服,但双手依旧束着,左脚还拷上了一个镣球,走路时,锁链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小厉又轮番送来了宴饮肉饭,却也只是简单一餐。
“别折腾了,趁现在还活着,吃饱了好上路。”裘无常十分冷漠得看着她,并未对其过分忧心。
这便是断头饭了,南宫皓月惴惴不安,泪流满面咽下了又咸又腥的饭菜,能在死前吃上一顿饱饭,足矣!
她苦笑了一下,淡然转过身,走出了囚笼。
过些日子,她就要去完成小时候的使命,不过这一回,并没有母亲再护着她。
她猛然吃完了一桌,狼吞虎咽地,连狱卒都看得一愣一愣。
“还有吗?”她单手递起碗,对着小厉认真道。
小厉期期艾艾道:“还要?你是饿死鬼投胎吧?”
南宫皓月鼓起腮帮子,拍案而起,“断头饭不应该管够吗?要是吃不饱,半道饿了,还怎么上路?”
“哈哈哈哈”听后,他苦笑道:“姑娘好胃口,来人,再去弄些饭菜来。”
吃饱喝足后,南宫皓月停驻思考,她看向从房檐上窸窸窣窣落下的白尘,忽然苦笑了一番。
明明知道这一遭怕是难以转圜了,她又觉得充实,像是完成一项责任,早已没了过多挣扎。
狱卒将碗碟收了去,便七嘴八舌走了。
南宫皓月又被铐上手铐,关押在笼子里。
她看着檐上焚烧的稀疏柴薪,将几只不知趣的蚊虫吸引了去,一阵白烟过后,尽烧成余烬。
走廊很寂静,四处无人,她眯着眼就要睡去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打破沉寂,步伐声中,尽是彳亍与嗫喏。
看清来者后,南宫皓月只想闭眼不见。
裘无常握紧铁栏,微微抬眼:“为什么要回来?”
南宫皓月不语,只是微微歪着头,倚靠在笼子边。
“明明已经逃离妖界了,为什么不找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藏好,苟且偷生?”他越想越气愤,却见南宫皓月并未丝毫动容。
他又道:“他们只认你是帝姬,在我眼中,你还是那个果敢坚毅,跳脱跋扈的你,只是,过得太久,或许你已经忘了。”
“若有来世,惟愿你只是一只寻常小妖,彼时再与我战个高下。”
南宫皓月抱紧膝盖,背对他道:“可你我皆知,往事不可追,人若不能向前看,便会困在回忆里无法自拔,裘大人活了这般久,生离死别也不会少见,还舍不得吗?”
他低低地压着头,将手攥紧了几分,还是放下手道:“怎么放得下呢?原以为山里皆是野蒿青蕨,偏偏看见一棵火树银花,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何让人不惦念,不断肠?”
“难为你记挂我。”南宫皓月伸手,揽起一束白光。
“不过我眼下是重犯,不日便问斩了,你言辞恳切,句句真心,我怕是误了君情,伤了君心,更是罪加一等了。”
“没关系,他们不会知道,这份心意我深埋多年,终究是有愧于当年的举止,我才是应该向你赔不是的人。”他歉疚道,深深仰着头。
“当年的事吗?我已经忘了七七八八,你做过的事,于我而言也无足轻重,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常年记挂。”
“那我便放心了。”他正要离去,心中却依旧烦闷。
裘无常转身,侧对她道:“若当年我下的是正妻之礼,你会考虑吗?”
幽暗的牢狱中,一半人处于烛火通明处,人身分明,一半人身处阴翳诡怖中,惶惶终日,如何能并为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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