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纷争(二)(2/2)
林长卿满脸疲惫地看了众人一眼,对应维桢道:“晏好古私自调兵的事朕会处置,但应景辰办事不力是事实,你退下吧。”
应维桢匍匐在地,高声道:“陛下,岂能因为犯了区区一小错就罢免一国之相?”
张御史冷笑道:“官逼民反岂是小事?应大人果然是名门出身,视百姓的性命如草芥!”
吉不辍跪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仿清源君之先例,准其戴罪立功!”应氏的一众门生也都再度下跪。
林长晔听不下去了,正欲反驳,却听宋义声道:“应大人,吉大人,你们一个是应丞相的侄子,一个是应丞相的女婿,下官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你们不要忘了,东帝陛下才是一国之君,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们都没学过吗?平日里一个个自诩学富五车,如今却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君臣之礼咆哮公堂,这是读书人应该有的行为吗?”
“吉大人,既然你说到清源君戴罪立功一事。那下官可是有发言权的,因为当时弹劾清源君的人正是下官。说来惭愧,下官当时一时脑热,认为子孙犯法清源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理应受罚。可是当下官实地走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清源君的直系子孙有数千人之多,他一个人连认都认不过来又如何教导养育?因此,清源君的‘戴罪立功’实为无罪,是陛下为了平息明中郡的民愤不得不做出的让步。而应丞相此番却是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如果也能戴罪立功,那便是对清源君的不公了。”
吉不辍冷笑道:“宋御史自从去了一趟明中郡整个口风就变了,莫不是在明中郡受了什么好处?陛下,臣恰巧有一事要禀报陛下:清源君奏请的宛陵县令人选大为不妥,有结党营私、安插亲信之嫌!”
应维桢也恍然大悟道:“没错,陛下,我朝早有明文规定:县令必须异地为官,相隔百里以上,而清源君请封的那个邬惜墨是宛陵本地人,清源君这是知法犯法!”
又有一位大臣高声道:“宋御史,此言差矣。此番清源君赈灾有功,并非是清源君一己之功,都是因为高昌国的支持。清源君手里有粮,百姓们自然顺服。而应丞相、晏太尉和卢丞相各自只有朝廷下拨的几百石粮食,救灾犹如杯水车薪。故救灾不力,非三位大人之过也。”
宋义声大声斥责道:“宛陵县因为纪明达之死、唐谨言之过使得朝廷信誉尽失,百姓已经不再信任上头指派的官员,整个县的社会秩序岌岌可危,因此任命在县内德高望重的邬惜墨为县令实乃无奈之举,等到有合适的人选即可将他调离。几位大人,清源君为解此灾散尽家财,两百余年积攒的家底一次耗尽。而应氏世代高官有二百余年,此番对沿途州郡严加盘剥,自己却一毛不拔,请问你们哪儿来的脸斥责清源君?”
刚刚安静不久的正阳殿又闹腾起来,内官连喊了三声肃静才使众人安静下来。
应维桢又道:“陛下,应氏一族追随您已有二百余年,求您念在我应氏一族世代为您鞍前马后的份上宽恕一二吧!”门生们又再度附和。
“噗……哈哈哈!”一阵放肆的笑声响起,是郑安雅。她瞟了一眼林长卿,又扫了一眼跪在底下的众人,漫不经心地笑道:“真是热闹啊。朕说两句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屏气凝神。一百多年了,高昌、渤海二国虽然时常在一起议事,但两国君主素来不公开干涉对方的内政。即便偶尔有些人在大朝会上讨论渤海国的内务,西帝最多也就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从未对他们谈论的事发表过意见。
“你叫什么来着?应维桢是吧?”郑安雅道:“你的先祖应文远的确对东帝有扶立之功,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古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从应文远到应景辰相隔十世都不止了吧?东帝是念旧情的,见你们应家子孙尚可一用,这才让你家世代担任三公之职。而你却自以为应家人才辈出,朝廷少你们不得,把东帝的恩惠当成自家的功劳在朝堂上夸夸其谈,你要脸不要?你别急着反驳,朕告诉你,我们高昌国的文信君卫信忠,对高昌国的功劳远胜应文远,可自从朕当年罢免了卫御寇之后,如今高昌国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中哪里还有姓卫的人?真以为没了你们姓应的,朝廷就玩不转了不成?”
“再者说,自应文远之后,于国有功者不计其数,应文远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如果每个功臣的后代都要受到照拂,那朝堂上可早就塞不下了。要我说啊,你与其提应文远的扶立之功,不如提一提他妹妹与东帝的旧情,那才是崇德殿里独一份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诧不已。东帝与应家小姐的事虽然不是秘密,但那毕竟是两百年前的旧闻了,世人听到了也只会一笑了之。如今西帝在朝堂上公然把这事提出来,是要干什么?这不仅让应维桢难堪,恐怕东帝面上也挂不住吧?
果然,寂静了片刻之后,林长卿道:“朕略感不适,退朝吧。”说罢,独自起身下了朝,大朝会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