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幽怀困蹇琴音乱，壮志凌虚曲意坚（2/2）

这家伙依然用坚定的目光直视着我。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给我展示未来，让我能专注于现实。

不让我崩溃。

不让我放弃。

说出了不让我在绝望中屈服的最重要的话。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

“我说我已经尽力了。还是不行，你为什么总是说这样的话？”

“因为你没有放弃。”

贝贝平静地回答。

“即使呕吐、哭泣、想要放弃，即使如此任性、软弱、不成熟，你还是会写下去。”

我无法理解。

不知道他看到了我身上的什么，才会如此信任我。

大家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都希望我放弃。说不定都觉得我会因为疲惫而放弃。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已。

一旦开始治疗，我每天都要数十次地思考是否还能继续参加比赛。

我想要放弃。

因为太艰难了，而且我也没有能力。

然而，他却相信连我自已都不相信的我。他说一定要写，一定要登上决赛舞台。

对如此软弱、不足的我。

他给予了希望。

“……我没有信心完成。”

“是因为没有时间吗？”

“对。瓦格纳先生、里希特先生、布劳恩指挥、蕾拉小姐、弗朗茨，他们都太优秀了。我，我怎么能战胜他们呢？”

这是我的真心话。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已无法超越他们。

“对。他们比你优秀。”

“……对。所以……”

“但这并不是你放下笔的理由。”

“如果只是无谓的鼓励……”

“别吵了！”

贝贝第一次大声喊了出来。

他又用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盯着我。这次我没有避开。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乐谱。

“在这混乱的乐谱中，也能看到一些动机，值得赞赏。”

这是我很久以前就想表达出来的故事。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展开，所以才犹豫不决。

“这是你创作的。是你的曲子。”

“对。是我的曲子。”

“瓦格纳、布劳恩、弗朗茨都想不到的动机，不是吗？是谁想出了这个主题？”

“谁都能想出来。”

“不！”

贝贝走了过来。他把手放在床上，脸凑过来，一字一句地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能运用这个动机。这是你创作的，不是吗？是你的曲子。”

对。

这是我的曲子。

是我必须创作出来的，是我曾经无论如何都想要完成的曲子。

我的故事。

没有人能比我更好地表达它。

如果是其他故事或许不一定，但对于我创作的这四个小节的主题，没有人能比我更深入地创作。

如果我不做，这个故事将在还未诞生于世间时就消失。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其中的悲伤，所以我只能创作这首曲子。

看着贝贝，我点了点头。

“好。”

贝贝又指着乐谱。

“这部分加入和声怎么样？音量变大的话会更有效果。”

“……这是我的曲子。你在干什么。我不需要这样。如果不是我自已完成，就没有意义。别教我。我不需要这种特殊待遇。”

贝贝没有回答，打开了电视。

昨天“巨匠的选择”的播放内容正在重播，尼亚·瓦格纳和保罗·里希特正在接受富特文格勒和托斯卡尼尼的批评。

“清醒一点！你现在是想创作圆舞曲，还是奏鸣曲！”

“真不知道这该死的伴奏是怎么想的。旋律都乱成一团了！”

已经身为顶尖音乐家的他们正被两位传奇人物严厉地批评着。

贝贝关掉电视，指着乐谱。

“你只需要考虑如何让你的曲子更加完整。比赛是公平的。”

这时我才明白贝贝进来时说的“有事”是什么意思。

评审们在这一周内会给参赛选手们很多建议。

是为了让选手们能提高作品的完成度，世界上最优秀的音乐家们在给予指导。

因为接受治疗，我没能关注比赛的进展。

被困在无菌病房的我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福利。

贝贝是为了我专门抽出时间。

为了我。

把我当作贝多芬纪念比赛的参赛选手。

当作第二轮的晋级选手。

说公平。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从住院开始就应该被取消资格了，根本没有理由责怪比赛组委会。

他来到病房，给我创造了和其他参赛选手相同条件下创作的机会。

还有这样仁慈的比赛吗？

不。还有这样的人吗？

“这部分你原本的意图是什么？”

我擦了擦眼泪，开口说道。

“在森林里会有沙沙作响的声音。我想表达那种感觉。其实我还在思考当中。”

“保留思考的空间和表达不明确是不同的。如果想要明确表达意义，重复也是一种方法。”

“嗯。”

这可是接受世界上，不，是历史上最优秀的音乐家的单独指导啊。

这是我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贝贝没有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告诉我需要再次思考的部分以及应该朝着哪个方向思考。

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有能够表达自我的东西。

对于能够如此忠实于自我，我真心地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