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父(上)(2/2)
时光拨回现在。
留着报信的活口,一路被带至禁宫,哭哭啼啼说清楚“银船行至一半,便遇上海匪,黑衣蒙面,用的是嵌宝的弯刀,看起来像是罗刹鬼”。
报完信,即以“办差有失,守卫不利”赐死。
永平帝着吴敏给靖安带话,约莫是些无关紧要的抚慰之词,或许夹杂着缠对罗刹的痛恨和誓要追击的决心。
靖安却当场喷射出一口鲜红腥臭的血!
罗煞鬼!
什么罗煞鬼!
这永平小儿,就是那条鬼!
那条诛她私兵、私吞她钱物、暗谋她势、拆她半生心血的鬼!
十日前,她怎会想不到呢!!
是不是来充当说客的袁文英早就叛变了?!还是她老了所以她变得蠢了!
靖安急火攻心,手脚瞬时像木棍一样僵直,后脑闪过一团弥漫白光的眩晕,眼前一片漆黑,当即晕厥过去!
“殿下!”
“殿下!”
“来人啊!来人啊!”
“传太医!救命!”
大长公主府里里外外瞬时乱作一锅粥。
杂乱无章中,一个人影静悄悄地向后退,退至府外,见胡同里外四下无人,迅速快步行至一处门可罗雀的客栈,略过店小二的招呼寒暄,径直走入屋内,换上布衣直缀,将冷茶水倒在手上,用掌心抿了抿鬓发。
他余光瞥向挂着的铜镜。
镜中人头发整齐乌黑。
不对。
这里不对。
他半蹲下步扎,索性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对着铜镜,将藏在发丝深处的白发,一绺一绺挑了出来,明明白白地垂在鬓间、浮于表面。
看镜中人,两鬓斑白,眼角带细纹,眼神平和疲惫,衣着朴素,并不惹人讨厌,浑身上下更无谄媚、奢靡、浮夸之风。
贺卿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幅面孔,正是十五年来,自然老去的样貌。
贺卿书转身出客栈,向另一个方向的十二胡同去。
薛南府门口那棵年久硕大的老槐树,因入冬的缘故,枝叶已掉了个精光,光秃秃的枝桠上斑驳地生出纹路和苔藓。
贺卿书目光羡慕地从这棵老槐树上扫过:就冲这棵树,就知道这户人家是家学渊博、颇有来头的。
叩响门房。
门房探出脑袋来,见是个生面孔,却又有些官威,便问:“您可是御史台的老爷?来寻我们薛大人?”
贺卿书摇摇头来,双手呈递上一只泛黄的粗布香囊:“不找薛校尉,找你们家夫人——”
“您将这物件儿呈给她,她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门房接过,将信将疑地拿过香囊,侧眉打量了两眼:布匹粗粗麻麻的,接线处甚至有些泛灰。
门房将门掩好,飞也似的跑进二门通传,那只香囊以极快的速度折转至山月手上。
“是个老大人。”门房接的是疾风的活儿,还是个小孩子,挠挠头:“也不算老大人,只是穿着朴素,又有些不修边幅,便看上去有些老——他说夫人看见这香囊,便什么都知道了。”
门房话音渐弱,只因眼前的夫人,赤红着眼,手紧紧捏攥住那只旧得抖灰的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