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1/2)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孟呦呦一鼓作气去了南榆镇,但是没有找到那家名为“瑞芝轩”的中医馆,爬了南榆山,小小的一座山头被她来来回回踏了许多遍,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林母的墓碑。
至于博物馆的那次收获,更像是一个在浓雾森林里迷路的人,走投无路之际,竟意外发现草丛中的一串脚印。这样的人迹对于被困在荒无人烟之境、信心即将丧失殆尽的迷途者而言,莫过于突然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人很难不瞬时滋生出强烈而高亢的兴奋。
可激动过后,当你沿着脚印的轨迹继续向前走,却发现它只有短短一截,前路戛然中断。至此,你依旧找不到方向,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孟呦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回到京市,回归到她原本的生活中去,将这一段奇遇尘封起来,珍藏在心底,然后姿态潇洒地去拥抱未来。
讲道理,她应当这样做的,而且她迟早要这样做。
只不过,是人都贪婪。原本只奢求若是能够找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就该心满意足的。可当她真的触碰到一点有关他的边角时,不曾料到的是,欲望居然会在一瞬间急速膨胀、扩张,人又往往变得不再知足,想要去抓住更多。
想进一步,却无路可通,四处碰壁,没有出口,可退一步,又不太甘心。孟呦呦被两难的情绪反复拉扯着,不知所措地原地打着转。
从南榆镇回来之后,她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抱着电脑埋头写论文,度过了昏天黑地的两天两夜,连酒店大门都不曾出过。
刚敲完基于数据分析得出的最新一组分论点,外卖电话便打了进来,孟呦呦闻声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来,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去拿外卖。
点的是包烧猪肉,也是本地特色菜。孟呦呦拆开揭开着塑料圆盖,一股混杂着腥气的油腻味率先飘了出来,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碗里的包烧猪肉裹着深褐色的酱汁,稠得发黏,还沾着几片蔫得发黑的香菜叶,一看就放了不少时候。孟呦呦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猪肉,咬下去的第一口就又吐了出来,她不信邪地又夹了口配菜,才吃了两口,嘴里的油腻感直往上涌。
孟呦呦端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两口,才堪堪压下那股不适感。
桌上这顿难吃的外卖,像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仿佛在间接向她传达驱赶的意思——快回去吧,你看看你,留在这里连一顿好吃的外卖都点不到了。
孟呦呦近乎负气地一把撇下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利落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订票app,一口气定下了回程的动车票和机票。
做完这些,孟呦呦忽地趴在桌子上,脸庞埋进臂窝,想哭,但没哭出来。虽然不会有人看见,但她觉得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样很没出息,还窝囊,于是咬着嘴唇把那股子倒灌上来的委屈酸劲儿给逼了回去。只是泄气地瘫软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趴坐着,很长时间都没有动弹。
孟呦呦终归屈从于现实的困难,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一味地咬牙坚持下去,就会有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在前面等着你。
中午的外卖没吃两口就被孟呦呦扔进了垃圾桶,下午三点时分,孟呦呦照旧坐在桌前写论文,肚子却开始发出抗议,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点了文档保存键,孟呦呦合上电脑。寻思着明天反正就要离开了,最后一个半天还闷在屋子里,也是虚度,不如出去转转,再找点吃的填肚子。
这个时间节点,距离上一顿饭点已然过了开,距离下一个饭点还差得有一会儿,现下大多数饭店都已经歇了午市。孟呦呦走在街上,路过的许多家装潢雅致的店面里间都没开灯,透着股莫名的冷清。只偶有几家苍蝇小馆和卖小吃的小店大门敞开,灯也亮着。
因而,孟呦呦没往热闹的主街走,反而随机拐进了一条深巷。走到巷子中段,一排苍蝇小店挨着排开,门头招牌一个赛一个的朴素,有的甚至连正经名字都没有一个。这般质朴不花哨的风格,反倒让人看了会凭空生出一种“味道指定不赖”的直觉。
孟呦呦站在店门前点兵点将,指尖最后落在了一家挂着“刘嬢嬢烧饵块”招牌的小店上。
店里头,老板娘正站在铁板前,手里捏着米团熟练地按压、翻面,饵块烤得微微鼓起,边缘泛着焦香。见有客人走了进来,忙热情张罗道:“美女吃什么?”
孟呦呦的目光在墙上的菜单图逡巡,忖了几秒道:“一份咸甜双拼烧饵块,加个煎蛋。”
“好嘞,美女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老板娘脆生生应着,顺手从旁边的碗里舀出一个鸡蛋,在铁板边缘轻轻一磕,蛋液顺势滑入锅中,煎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又浓了几分。
等待的间隙,孟呦呦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店里的木桌木椅瞧上去用过的年头估计比她爸的年纪还大,却被擦得锃光瓦亮,一点油污都不显。
抬头望去,正对她座位的墙角,钉着一个简易的铁质电视架,上面摆着一台深褐色的老式箱体电视机,屏幕不大,正开着机。
店里没别的客人,孟呦呦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着一则当地电视台的访谈栏目,右下角缀着枚深黄色的艺术台标,底下写着节目名——《番州人物志》。
此时镜头正对准演播室内的女主持人,穿着一身米白色西装,嘴角挂着亲和标志的笑容:“杨工,我们之前了解到,您职业生涯里最亮眼的两个标签,一是国家重大交通工程的‘攻坚者’,二是家乡发展‘铺路者’。”
她顿了顿,目光里带着好奇与敬重,继续说道:“据说啊,您当年从清华博士毕业后,手握一线城市顶尖设计院的高薪offer,甚至连国外的知名工程公司都向您抛来了橄榄枝,待遇和平台都是顶尖的,我相信这些机会对于那个时代下的许多年轻人来讲,都是个不小的诱惑。
女主持人话音一转:“但您却毅然选择回到了相对偏远的家乡,从修建第一条乡村公路起步。”语气里带上满满的探寻:“我能问问吗?您当年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
主持人话音刚落,镜头便轻轻一转,平稳地对准了另一侧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约莫五十出头,穿一件款式简单的深蓝色衬衫,领口纽扣扣得整齐,没有一丝褶皱;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和明亮,言谈举止间透着从容与随和。
随着镜头聚焦,他面孔下方随即弹出一行白色介绍字幕:「嘉宾:杨晓风,国家级卓越工程师」。
看清字幕的一瞬间,孟呦呦僵在了椅子上,忘记了眨眼睛。
电视里,对话还在继续:“其实没什么复杂的想法。”
说着,两鬓微白的男人,目光飘向演播室远处,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顿了两秒后,才缓缓开口道:“小的时候家里穷,受了不少乡亲的恩惠和托举,才考上的大学。到了毕业真要找工作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小时候自己去学校上学还得一路翻山越岭,村民们把农产品运到镇子上去卖大多靠的是肩挑背扛,很是不容易。”
他收回目光,看向主持人,“自己正好是学工程的,回去修修路挺好,能让更多的人可以方便地走出大山也挺好。”
主持人听得沉浸,频频点头,眼里满是感动,适时接过话头,顺着话题往下展开:“原来这份选择背后藏着这么深厚的乡土情结!”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提纲,又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杨先生:“您在家乡这一扎就是近十年,不仅主导修通了番州市第一条跨境通道,还陆续推动家乡建成 13条交通主干线、5座便民大桥,还有数不尽的乡村小路。
这些道路桥梁,不只方便了村民和居民出行,往大了说,更是带动了边贸、旅游和本地农产品外运,对推动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但之后您又选择前往首都,投身更顶尖的国家重大交通研究课题,这个转变背后又有怎样的一个考量?”主持人问。
杨晓风先生闻言笑了笑,语气依旧平和:“在基层待的那些年,我积累了不少交通建设的实操经验,也遇到过很多技术瓶颈。
当时就琢磨着,能不能尝试着把这些基层经验用到一些国家层面的技术研究当中,去攻克更尖端的难题,再把这些高新技术运用到更多城市的道路建设和发展中,去发挥更大的用处。”
主持人听了之后,总结道:“从番州大山里的穷小子,到清华工程学博士,再到修通家乡第一条跨境通道的杨工,而现在是牵头国家高铁冻土技术攻关的专家,您的经历听起来实在是太传奇了!”
“这一步步走来,能看得出您对自己的发展路径,每一程规划都十分明确。”主持人往前倾了倾身,目光里满是期待,“我很想请问一下,在您个人的成长道路上,有没有什么人,在做人做事的准则上深深地影响了您呢,让您始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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