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铁山老人(2/2)
他朗声一笑,郁结尽散,再次拍了拍张天命的肩膀,这次的力道温和了许多:“好!倒是我想左了。既如此,便依你。”他从怀中摸出块赤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展翅的飞鹰,边缘还留着细微的剑痕,“这是‘穿云令’,持此令可调动宗内最快的传讯飞舟,一日便能到熔铁崖。等你们铸好剑,直接来焚天峰找我,凭这块令牌就可进入本宗,你们直接去长老院找我,我带你们见宗主。”说完以后他就不紧不慢的走下了飞舟。
张天命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上面滚烫的火焰纹,忽然想起天源国城门口的朝阳,想起丹圣药圃里的伴月花,想起铁山老人熔炉里的火光。原来真正的远行,从不是斩断过去,而是带着那些温暖的牵绊,一步步走向更远的天地,让根须在新的土壤里扎得更深。
张天命冲着萧盛和恭恭敬敬的行礼,这才接手飞舟向熔铁崖飞去。
在飞舟即将抵达焚天峰时,张天命五人换乘了传讯飞舟。这舟身更小,速度却快了数倍,像道银色的闪电穿梭在云间。望着萧盛和的玄铁飞舟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焚天峰的方向,林妙妙望着越来越近的北域天际,轻声道:“天命,您说铁山老人会不会嫌我们麻烦?毕竟我们并没见过他。”
张天命望着北域的方向,那里的天际线泛着淡淡的橘红色火光,正是熔铁崖日夜不熄的熔炉映照的。他微微一笑,眼底漾着暖意:“不会的。毕竟,我们还带着丹圣新酿的百草酿呢——那老酒鬼,怕是早就惦记着了。”
传讯飞舟调转方向,朝着更辽阔的云海深处驶去。损坏的三柄佩剑在灵气滋养下发出清越的轻鸣,玄铁重剑的沉雄,影藏锋的幽咽,烈炎破的炽烈,交织在一起,像在应和着远方熔炉的召唤,也像在诉说着一段关于传承与羁绊的,未完的故事。而林妙妙腰间的青锋剑,也轻轻震颤着,仿佛在期待着见证更多的成长。
传讯飞舟在熔铁崖外落下时,地火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比上次来时更烈了三分,仿佛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吸入肺腑都带着灼痛感。崖顶的熔炉依旧轰鸣,“呼呼”的声响里裹着火星,溅在黑石上噼啪作响。铁山老人正蹲在药圃旁翻土,手里捏着柄锈迹斑斑的铁锄,锄刃豁了好几个口,脊背佝偻着,像块被烟火熏透的老石头,与周遭的硫磺味、铁腥味融为了一体。
“铁山前辈。”张天命上前一步,声音在熔炉的轰鸣中像块投入沸汤的冰,格外清晰。
铁山老人头也没抬,锄头往硬土里重重一砸,溅起几片火星子,砸在脚边的铁皮桶上叮当作响:“哪来的毛头小子,没看见老夫正忙?”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不耐烦的毛刺,“熔铁崖不接散活,要铸剑去别处找那些赚快钱的——别在这儿碍眼!”
张天命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像孩童攥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嘴角悄悄勾起个浅浅的弧度。他没再说话,只是从纳戒里取出那坛百草酿,陶缸在熔铁崖的热浪里泛着温润的光,缸身还沾着天源国药圃的泥土,带着点故土的湿气。指尖在泥封上轻轻一旋,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封泥裂开道细缝——
刹那间,一股醇厚的酒香像挣脱了束缚的灵蛇,“腾”地从缝里窜出来。那香气霸道得很,混着百种灵草的清苦,竟硬生生穿透了熔炉的硫磺味、地火的灼热气,直往人鼻腔里钻。初闻是烈火烹油般的炽烈,像要把嗓子烧出个洞;再品是灵草浸润的清醇,带着点山野的甘洌;最后竟在舌尖上漾开点绵长的回甘,勾得人喉头不自觉地滚动,连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铁山老人的锄头顿在半空,锈迹斑斑的锄刃离地面只剩半寸,土块悬在刃口,迟迟落不下去。他佝偻的脊背像被无形的线轻轻拽了拽,缓缓挺直了些,原本盯着药苗的眼睛悄悄眯起,鼻子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喉结上下滑动,像有团火在胸腔里撞了撞,烧得他舌尖发麻。
“既然前辈不希望被打搅,那前辈忙着,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张天命故意掂了掂陶缸,缸身与掌心碰撞出沉闷的响,他转身作势要走,声音里带着点惋惜,“丹圣还说,这新酿的百草酿比上次的烈三分,特意加了‘醉仙藤’的根,说是能让铁山前辈的熔炉都添三分火……可惜喽,看来是没这缘分让前辈尝了。”
“等等!”铁山老人猛地回头,锄头“哐当”砸在地上,溅起的土粒落在他的粗布衣襟上。原本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被酒香点燃的火苗,死死盯着张天命手里的陶缸,连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股急切:“你说丹圣?你这酒……哪来的?”
张天命故作茫然,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哦?前辈问这个?是丹圣托我们带给一位姓铁的老友的,说他见了这酒,保管连熔炉都能暂时歇了,得先喝够三坛才肯动家伙。”他故意把陶缸往身后藏了藏,脚步往后挪了半寸,“看来是找错人了,我们这就走,不耽误前辈侍弄仙草……”
“别!”铁山老人几步跨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个脊背佝偻的老者,带起的风卷着火星子,差点燎到张天命的衣袂。他粗糙的手刚要按在陶缸上,又猛地缩回,在油乎乎的衣襟上使劲蹭了蹭,像是怕弄脏了这宝贝,语气却软了八度,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丹圣那老东西……就知道拿酒馋我!多少年了,还是这性子!”他瞪着张天命,眼里却没了方才的不耐烦,“你们是……天源国来的娃娃?”
张天命这才笑着亮出墨玉,玉上的“铁”字在跳动的火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边缘被摩挲的痕迹清晰可见:“晚辈张天命,带三位同伴来求前辈淬炼佩剑。丹圣说,前辈见了这玉,又见了这酒,定会赏脸——他还说,要是前辈不肯,就让我们把这坛酒埋回雾灵山的药圃里,等十年后再来取。”
“埋回去?那不是暴殄天物!”铁山老人一把抢过陶缸,顾不上找碗,甚至没擦缸口的泥渍,直接对着缸口猛灌一大口。酒液入喉的瞬间,他浑身的皮肤都泛起层薄红,像被地火烤过的铜器,头顶竟飘起淡淡的酒雾,袅袅娜娜地往上窜,像有团火从喉咙一路烧到丹田,又从丹田化作暖流,淌遍四肢百骸。“痛快!”他抹了把嘴,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笑骂道,“好你个小子,跟丹圣学了这勾人的本事!连老夫都敢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