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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第五人之魂(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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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时艾伦就多么希望柏德是个丑陋衰老,一无是处的人,这样虽然身体上会更加委屈自己,至少不会让他看着柏德的眼睛,有时候会陷入真的被她诱惑吸引的错觉,他也恨自己是个年轻男人,心理上在尖叫着抗拒,在疯狂摇头,可是身体上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有时候完事后柏德去洗澡,他站在全身镜面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不敢相信刚刚那个人竟然是自己,被女性以男性的身份当做一个女性使用,无疑是屈辱的,这一定是屈辱的,好像水塞进鼻孔,像忽然掉进了沼泽里,所见所处全是黑暗,自己现在是在被强迫,自己怎么能...像个疯子一样,对目前的情况完全产生快乐,短暂地陷入其中呢?每天晚上他都做噩梦,噩梦是因为梦中的血腥场景,也是美梦:因为每次在梦中他都梦到自己杀死了这个女人无数次,每逢醒来,现实的凄惨就更让他绝望,没有任何人能救他,没有任何人能听他倾诉烦恼,说你能被那样的女人看上,是你的福气啊,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好像默认他一定是来享福的。实际上柏德离开了公众的舞台,欲望相当旺盛,而且玩的花样很多,几乎透支了艾伦的身体健康。

憎恨曾一度霸占他的心灵。

不过,那都过去了。

艾伦把花放在石板上,兰花的花瓣如女人的留海紧贴着额头,文弱地贴在石板上;见到生死仇敌的人的坟墓,艾伦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平静,时间移动,似乎是真的抹平了一切纠葛,所以他平静地对墓碑说道,“柏德博士,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被你的士兵踩在脚下的时候,我看到你屠杀那对无辜的夫妻,我愤怒地大吼我要毁了你引以为傲的一切,你所珍视的一切,可是我其实并不知道你究竟在乎什么,也许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不断膨胀的心,如果我的仇恨只针对你的话,那么我已经死而无憾了,但是现如今你身死魂未销,你留下的所有遗产迄今为止还在腐蚀着这个世界,你的技术,塑造了包括你敌人在内的所有人的命运,你精心构筑并合法化了药物局的权力体系,虽然它变成了科研部,基因修正的商业和伦理框架、以及将人体与生命工具化的逻辑,这套系统有自身的规则、链条和形态,它已经有血有肉,早已不依赖于你而运行。”

他正想着,这时柏德的墓前来了一个老人,老人年纪很大,个子不高,长得也没什么记忆点,感觉养老院里一抬头全是这样的五官搭配,眼睛却很明亮,没有人到一定年龄后的眼球浑浊,这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风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精神,这也是让艾伦多看了他几眼的原因。

只见老人抱着一束兰花,将其放在已经堆满花瓣的石板上,手写的卡片上有因为拿笔不便而略微歪扭的字:

永安您的魂灵。

“您是这位女士的熟人吗?”

“不是。”老人抚摸着墓碑上凹陷的文字刻痕,如一个老去的人抚摸着自己年轻时候的勋章一般,“我是她的信徒。”

“信徒?”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真好,还有年轻人来看望她。”老人很欣慰地看着艾伦,他蹲下来,膝盖抵着湿冷的石板地,伸手去拔碑座旁的野草,不是一把揪起,而是握住根部,轻轻一提,草根带起一小撮湿土,散着腐叶和地气的味道。

他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比自己衣服和脸庞还要干净的毛巾,他再次蹲下身,毛巾在桶里浸了水,拧到半干,擦拭的动作很慢,左手扶着碑沿,右手从顶端开始,顺着碑文的凹槽,一笔一画地走……艾伦看着他做完了这个繁琐的工程,又摆了三个酒杯,列在碑前,斟酒时他斟得很满,面凸成弧月,颤巍巍地映着天光。

点燃香时,他拢着手挡风,火苗舔上香头,红光一亮,青烟便垂直升起,在无风的这一刻像根灰白的线,他凝视着烟,直到它开始摇晃、散开,才将香插入铜炉。纸钱是一张张放进火盆的,看火焰卷起边角,由黄变黑,由黑变红,最后蜷缩成灰白的蝶。有几片纸灰飘起来,在半空中停住——艾伦只是看着它们飘向更高的松枝。

“年轻人,你要来吗?”

老人问道。

“不了。”艾伦直白地说道,“因为我并不是她的信徒,也不是她的朋友,我是她的仇敌,不共戴天的那种。”

老人并没有生气,只是看了一眼艾伦,然后他退后两步,跪下,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看柏德的墓碑时,眼神已经变得格外怀念,充满了经年的思念和爱戴。

看着墓碑前那么多的花,艾伦心想:柏德生前无恶不作,撒旦都要把她纹在背上,死后却得到这么多人的崇拜和喜欢,相较于生前丝毫未曾减少;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了,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受不了亲眼看到人们对她朝拜带来的刺激。

“我的儿子是一个唐氏综合征患者。”老人面对他的质询,冷静地说道,“如果没有柏德女士的话,我的孩子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工作,我敬爱她,即便很多人已经开始慢慢淡化她身为政治家的一面,不再感谢她的功绩了,我也会一直来为她扫墓。”

“哦,原来如此,她就像神话中那个盗取天火送给你们、却因此被永恒折磨的普罗米修斯,是吧?可是,她盗取天火时,燃烧的可是别人的血肉,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她的生物实验里,无数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成了大体老师,而你们作为崇拜者,只感激那团火带来的光与热。”

“哦,人体实验么,的确有这样的传闻,作为政客,多少都会有些负面新闻吧,但是重要吗?小伙子,我只是普通的人,我只感受得到这团火,对我们破碎的家庭,也是唯一的一团火,支撑着我们走过整个寒冬。”艾伦还想说什么,老人却用不容打断的语气说道,“原来你会惊讶于罪大恶极又穷凶极恶的柏德女士竟然会有人爱戴,并为她哀悼,其实现在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深夜来到她的墓前,白衣掩面,排列的队伍绵长蜿蜒,到这里为明灯呼唤她的魂灵啊,对于有些人来说,她是邪恶的,但是对于申诉无门,始终活在痛苦中的我们来说,她只是解救我们的神,她死了,剩下的腐朽虫豸中,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和她一样能够为弱者发声呢?那些因为异潮,疾病而陷入绝望的人,能够快乐地活到现在,难道不都是受了她的恩惠吗?我的儿子如果不是在药物局接受治疗,现在早就因为亨廷顿舞蹈症去世了;人们常说,看一个人的好坏,不是看她想什么,而是看她最终做了什么,促成了什么。无论后世关于她的传言如何不堪,我都相信柏德女士的内心纵然被灰尘蒙蔽,也始终为早年那个为儿童福利奔走的少女留着位置,这个少女和后来的女教皇,一直共存在她身上,也许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罪恶的,但是为了改变世界,她依旧决定牺牲自己世俗的快乐和少女的本真——虽然是我冒昧的揣测,但是我想起一句话:‘不要对自己撒谎’,恐怕柏德女士就是对自己撒了太多太多的谎了,以至于无法面对当初的自己,但这不影响我,不影响我对她的爱戴。”说完这一长串的话,老人对艾伦礼貌地微笑,起身时膝头沾了两片草叶。

他没有立即拍掉,而是望了一眼墓碑上新露出的字迹,提起桶,沿着来路往回走,桶里的水晃动着,偶尔溅出一两滴,很快就被小径的泥土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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