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金翅大鹏的等待（2/2）
从此，他漫长的修炼之路上，多了一个形影不离的伙伴。他看着小金从一只孱弱的幼鸟，逐渐成长，褪去绒毛，长出锋利的喙和爪，金色的翎羽日益丰满，神骏非凡。他们一起在九天之上翱翔，追逐日月星辰；一起在秘境险地中搏杀，共渡难关；一起在寂静的夜晚，于山巅吞吐月华，感悟天地大道。
小金天赋异禀，血脉非凡，成长速度极快。它将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最大的依赖和依靠。而他，虽然表面上依旧威严，但内心深处，也早已将这个忠诚的伙伴视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之间，并非单纯的主仆，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那段岁月，是他前世征伐不休、冷酷无情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带着温暖色彩的时光。
然而，世间无常，造化弄人。后来，他因故遭遇强敌围攻，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他肉身崩毁，神魂即将湮灭，被迫投入轮回。在最后消散的那一刻，他记得小金，不，那时它已是威震一方的金翅大鹏王，不顾自身重伤，疯狂地想要冲过来，却被他的力量强行推开。它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金色的眼眸中流淌着血泪，对着他即将消散的神魂立下誓言：
“主人！我一定会等你！无论千年万年，百万年！我会等你轮回转世归来！我们一定会再相聚！”
那悲怆而坚定的誓言，如同最后的烙印，伴随着他堕入了无尽的轮回之中，被层层迷雾所掩盖，直至今日……
张诚君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深邃的眼眸中，原本的困惑与迷茫已然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星海爆炸般的明悟，以及一种沉甸甸的、跨越了百万年光阴的复杂情感。他终于明白，心中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终于明白，为何面对这强大的神鸟，自己却生不出丝毫敌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浓郁的仙灵气涌入肺腑，却带着一丝历史的苦涩。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这百万年的轮回重负，都随着这口气呼出体外。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凌空而立、依旧在轻轻抽泣的金衣女子，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充满了歉疚与感慨。
“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说道，“你真的是……小金？”
听到这声呼唤，金衣女子娇躯剧震，泪水再次决堤。她用力地点头，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
“这……”张诚君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唏嘘，“让你久等了……”
短短五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道尽了时光的残酷与守候的艰辛。
“想不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了你。”他环顾了一下这片明媚的净土，目光最终落回到小金身上，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欣慰的笑意，“这，就是缘吗？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重逢？”
听到张诚君这番话，金衣女子——小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便从高空那巨大的鸟巢之上，飞落至张诚君的面前。
她轻盈地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围绕着张诚君缓缓转了一圈，那双金色的美眸，一眨不眨地、贪婪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现在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顶天立地的主人彻底重叠、融合。
她的目光仔细地扫过他的眉宇，他的鼻梁，他的唇形，他挺拔的身姿。她感知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是一种她无比熟悉、刻骨铭心的本源气息，尽管比之前世更加深邃、更加内敛，更加贴近宇宙的本源，带着一丝令她也感到心悸的混沌之意，但核心处的那份独特灵魂印记，却丝毫未变。
“主人的气息……没有变。”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确认后的安心，以及更深的情感波动，“更多了一份……混沌的气息！比上一世……更强了！”
她的双眼金光闪闪，那光芒并非仅仅是种族特征，更是内心极致的喜悦、激动与崇敬所点燃的神采。那光芒，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照亮这方天地，也照亮了张诚君那颗历经轮回、略显沧桑的心。
她站在张诚君面前，微微仰着头，看着这张既熟悉又略带陌生的面孔，百万年的孤寂与等待，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补偿。她开始向他倾诉，声音时而激动，时而低沉：
“主人，您不知道……自从您……您离去之后，我便按照您最后的指引，找到了这里，这片被您当年以无上法力隐藏起来的净土。我将您的部分遗物安葬在那棵最大的枯苍松下，然后……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我赶走了所有觊觎这里的妖魔，净化了偶尔渗透进来的阴煞之气，守护着这片您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我相信，您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到我们最后分别的附近。”
“每一天，我都在等待。看着日出，期盼您的身影会随着阳光出现；看着日落，告诉自己明天或许就能等到。我守着这片松林，守着这个巢穴，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翱翔九天的自由，那些并肩作战的热血，那些静谧修炼的安然……”
“百万年……整整快一百万年了啊！”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眼眶再次湿润，“外面的世界沧海桑田，宗门兴衰，强者更迭……而我，哪里也没去，就一直在这里，等啊，等啊……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场大战，那个誓言，是不是只是我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幻梦……”
“但是今天……今天我终于等到您了！主人！您真的回来了！”
她的声音哽咽，却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仿佛一个在无尽黑暗中跋涉了太久太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地平线上那缕期盼已久的曙光。
张诚君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却又因极度喜悦而焕发出夺目光彩的绝世容颜，心中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百万年的等待！
这是何等沉重的字眼！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神兽而言，百万年同样是一段难以想象的漫长时光。那是以星辰生灭为刻度，以大陆漂移为背景的孤寂守候。是放弃了外界的繁华，放弃了自由翱翔的天性，将自己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只为一个渺茫的希望，一个沉甸甸的承诺。
他能够想象，在那无数个日夜里，她是如何独自面对这秘境中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是如何在一次次的希望与失望中循环，是如何靠着那些早已泛黄的记忆，支撑着自己不曾离去。
这份情谊，这份忠诚，这份执着，远比任何神功秘籍、天材地宝，更让他动容，更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愧疚。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像前世那样，抚摸一下她那如同金色绸缎般的长发，或者拍拍她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百万年的时光，终究是在彼此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混沌元尊，她也不再是那只时刻依赖着他的幼鸟。他们是故人，是伙伴，却也需要在新的轮回起点上，重新认识，重新建立联系。
最终，他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辛苦了，小金。”他沉声说道，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无比真挚的情感，“我……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回来了”，却让金衣女子小金浑身一颤，积蓄了百万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与分寸，如同乳燕投林般，猛地扑入了张诚君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放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不再仅仅是悲伤，更多的是宣泄，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是终于找到归宿的安心。
张诚君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任由她抱着，感受着怀中那微微颤抖的娇躯，以及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抬起头，望向那棵参天的枯苍松，望向那巨大的、承载了百万年等待的巢穴，望向这片明媚而宁静的净土，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
宿命的齿轮，在停滞了百万年后，终于再次缓缓转动。
历史的悲伤，如同远处那隐约的水流声，依旧在背景中低吟；而现在的惊喜，则如同这洒满大地的阳光，温暖而真实。
重逢，是结束，亦是开始。未来的路，似乎因为这份失而复得的羁绊，而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具分量。
他轻轻拍了拍小金的背，目光穿越了时空，仿佛看到了那波澜壮阔却又布满荆棘的前路。而这一次，他将不再独行。
这，便是缘，是因果，是混沌之中，那一点永不磨灭的真灵，所牵引的……宿命之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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