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沉思（1/2）

接上回，信息楼内，万籁俱寂，唯有某种不知名的仙金机括运转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如同这庞大建筑的呼吸。空气里流淌着檀香与陈旧玉简混合的气息，沁人心脾，又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张诚君立在一方悬浮的“万象璇光信息盘”前，眸中映照着盘面上流转不定的亿万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生灭变幻，组构成一片无垠的信息瀚海。他的神念早已化作千丝万缕，探入这片瀚海之中，谨慎地筛选、辨别着对自己初临此界有用的讯息。

蓦地，一片黯淡的、几乎要被周遭璀璨信息洪流所淹没的残破光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光影构成一卷模糊的竹简虚影，简身布满裂痕，其上符文古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逆乱命运的沧桑气韵。旁侧有几个小字标注：《九劫逆命录》（残卷）。

“《九劫逆命录》……”张诚君在心中默念，平静无波的道心，竟因这五个字，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并非激动，亦非狂喜，更像是在无边静湖中投下的一颗小石子，荡开圈圈微不可察的波纹。他修行无尽岁月，见识过太多功法秘录，大多遵循天地法则，顺天应人。而此录之名，却透着一股“逆”意，逆的不是凡人，不是仙神，而是那冥冥中的“命数”。在这追求与道合真、顺应天命的主流修行界，这等事物，堪称异数。仅是残卷，流露出的这一丝意蕴，便已不同凡响。

他心念既定，不再犹豫。神念微动，已将那残卷虚影从信息洪流中标记出来。

抬步走向信息楼深处，那里有一方以“静心仙玉”垒砌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位身着玄色执事袍服的老者。老者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隐有混沌初开、法则生灭之象，周身气息圆融无暇，与这方天地紧密契合，正是一位不容置疑的大罗金仙。

张诚君行至柜台前，并未因对方修为而显露丝毫异样，只平静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寂静空间中回荡：“执事，有劳。我看中了那卷《九劫逆命录》残卷，不知需多少仙灵石？”

那玄袍执事闻言，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张诚君身上一扫而过。以他大罗金仙的修为，竟也有些看不透眼前这道人的深浅，只觉其气息渊深，如古井深潭，不起波澜。他心中微凛，知晓对方绝非寻常道祖。略一沉吟，执事心中快速盘算起来。这《九劫逆命录》残卷在信息楼中存放岁月已久，因其内容晦涩残缺，意蕴又过于逆反常态，一直无人问津，几乎成了废弃之物。今日既然有人看上，还是位深不可测之辈，或许……可以稍提价格。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玉质柜台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报出一个数字：“一万中品仙灵石。”

报价之时，他目光低垂，看似专注于柜台上的纹路，实则一丝神念牢牢锁定张诚君，观察着他的反应。这个价格，对于一卷不明底细、效用未知的残卷而言，堪称高昂。寻常天仙修士，怕是积攒千年也未必能有此身家。即便是道祖，骤然听闻，也难免会皱一皱眉头。

然而，张诚君面色如常，连眼神都未曾闪烁一下。一万中品仙灵石，于他而言，不算小数目，但也绝非伤筋动骨。他购买此卷，非是寄望于从中得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法门，纯粹是道心中那一点“好奇”使然。到了他这般境界，能引动他好奇之物，已然不多。既然遇上，花费些许代价买来研究把玩，探究其“逆命”之意，或许能对自身之道有所触类旁通，那便值了。

“可。”他淡淡吐出一字，袖袍随意一拂，一道由精纯仙灵气凝聚而成的流光飞出，内中包裹着整整一万枚宝光莹莹、灵气氤氲的中品仙灵石，不多不少，悬浮于执事面前。

那执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恢复古井无波。他伸手接过仙灵石，神识一扫便确认无误，同时另一只手在柜台下方某个符文上一按。只见那信息盘中标记的《九劫逆命录》残卷虚影微微一颤，一道凝实的玉简光影分离出来，化作一枚实物玉简，飞落到柜台之上。玉简色泽灰暗，边缘确有破损，更添几分古朴神秘。

“此物，归客官了。”执事将玉简推向张诚君。

张诚君拿起玉简，触手微凉，神念探入，立刻感受到一股混乱、叛逆的意蕴扑面而来，其中信息果然残缺得厉害，许多关键处皆被迷雾笼罩。他不动声色，将玉简收起，复又开口道：“再予我一份‘天地玄黄’四类信息总录。”

这是他此番前来信息楼的主要目的。初临天元大陆这片陌生而广袤的天地，首要之事便是“知彼”。天地玄黄四类信息，涵盖寰宇大势、宗门分布、地理山川、奇物秘闻、修行常识等，乃是他了解此界，做到心中有数的基石。

这一次，执事未再迟疑，报出了一个相对公道的价格。张诚君依数支付，换取了一枚承载着海量信息的“万象灵犀玉简”。这枚玉简通体剔透，光华流转，与那残破的《九劫逆命录》残卷玉简形成鲜明对比。

手持两枚玉简，张诚君不再停留，对那执事微一颔首，便转身飘然离去。身影穿过信息楼那镌刻着空间阵法的门槛，消失在外界熙攘的人流与光华之中。

执事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上又敲击了几下，眼中混沌之光微微流转，低声自语：“《九劫逆命录》……多少纪元无人问津了。此人……倒是古怪。”摇了摇头，便将此事抛诸脑后，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

出了信息楼，外界的天光稍显炽烈，与楼内的幽静恍若两个世界。凤仙城内人流如织，各种仙家遁光、异兽坐骑穿梭不息，带起阵阵灵风。

张诚君信步而行，目光掠过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摊贩，神念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撒开，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无数神识传音、交谈碎片，初步感受着这座城池的脉搏。

行不多时，一座极为气派的九层楼阁映入眼帘。楼阁以万年凤凰神木为主材，辅以琉璃仙瓦，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每一处细节都极尽华美，却又透着仙家清气。正门上方，悬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以道纹书写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醉仙楼。字迹间竟隐隐有酒香道韵流淌，引人欲醉。

楼内人声鼎沸，与信息楼的寂静截然不同。各族修士在此汇聚，谈天说地，交换消息，畅饮仙酿。跑堂的小厮皆是训练有素的地仙，步履轻盈，穿梭于各桌之间，手中托盘上的玉壶酒杯，皆非凡品。

张诚君步入楼中，立刻有一名机灵的小厮迎上，感受到他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内敛平和的气息，态度愈发恭敬：“仙长大驾光临，快请上座！三楼尚有雅静包厢。”

“不必，寻一临窗清净处即可。”张诚君淡淡道。

小厮会意，连忙引着他登上三楼，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从此处望去，大半个凤仙城的繁华景象可收眼底，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亦隐约可见。

“仙长用些什么？本楼的‘千年醉仙酿’乃是一绝，还有‘碧霞灵犀羹’、‘龙肝凤髓烩’……”小厮熟练地报着菜名。

“一壶‘千年醉’，两样清淡小菜便可。”张诚君打断他。

“好嘞，仙长稍候！”小厮躬身退下。

很快，酒菜上齐。那千年醉仙酿盛在碧玉壶中，甫一斟出，醇厚的酒香便弥漫开来，隐隐引动周身仙力活泼流转。菜式也做得精致，灵气盎然。

张诚君执起玉杯，浅酌一口。酒液甘冽，入腹后化作一股暖流，滋养仙躯神魂，确非凡品。然而，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品酒用餐之上。神识早已如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醉仙楼三层。

邻桌，几名身着统一宗门服饰的修士正在高谈阔论，声音不小。

“……听说没有？太虚道宫三年后的‘万法朝宗’盛会，据说连隐世不出的几位古道尊都可能现身讲法！”一名面红耳赤的汉子激动道。

“哼，太虚道宫门槛太高，非绝世天才不收。我看呐，不如去万法玄门碰碰运气，他们的‘万法阁’号称包罗万象，只要能通过考核，便有机会参阅上古神通！”另一名瘦高修士反驳。

“包罗万象？寂灭禅院的那帮秃驴还说自己佛法无边呢！”又一人嗤笑，“要我说，三大圣地，各有千秋。太虚道宫重根骨悟性，求的是直指大道本源；万法玄门重积累博闻，求的是术法通天；寂灭禅院则重心性禅定，求的是寂灭超脱。路子不同罢了。”

“此言有理。不过近期，似乎万法玄门与寂灭禅院交界处的‘葬星古域’不太平静，有异宝出世的消息传出，引得不少修士前往，冲突频发……”

更远处，一老一少两名修士低声交谈，声音被某种隔音结界笼罩，但在张诚君的神识下形同虚设。

“师尊，那‘九劫逆命录’的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据说上古时代，曾有人凭此录逆转天命，硬生生从必死之局中挣脱，甚至反噬了施咒者……”

“噤声！”老者脸色一变，急忙加固了隔音结界，神色凝重地传音道：“此事休要再提！那等逆天之物，牵扯因果太大，早已被列为禁忌。即便真有残卷流落，也绝非我等可以沾染。记住，祸从口出！”

年轻修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敢再多言。

张诚君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九劫逆命录》？竟在此处再次听闻。看来此物并非完全寂寂无名，只是似乎涉及某些隐秘，常人讳莫如深。这让他对那枚残卷，更添了几分探究之意。

他一边饮酒，一边聆听着各方议论。从这些零碎的信息中，他逐渐拼凑出天元大陆更为清晰的轮廓。三大圣地——太虚道宫、万法玄门、寂灭禅院的超然地位，各大宗门、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一些着名的凶地、秘境，近期的风云人物、重大事件……无数信息如溪流汇海，涌入他的识海，被他快速分析、归纳、记忆。

这醉仙楼，果然不负其名，不仅是饮酒之地，更是信息的交汇中心。一杯千年醉饮尽，他所获的情报，比那枚“万象灵犀玉简”中刻板的记载，要生动、鲜活得多。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