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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中毒之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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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

他记不清,李相夷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了。

说来,并没有多少次,也不含别的含义。

只是说过一两次后,李相夷发现他总会生气,便从未说过了。

但就这么几个字,经文一样,密密麻麻地念在他脑海里,伴随了一生。

开始,他仅是不服气。

比武过后,努力地努力地练,希望下一次,能胜上李相夷几招,至少少输一点;希望,师父师娘能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到下一次,差距更大了。

再下一次,差距更大……

慢慢地,中间大成了无法逾越的沟壑。

而师父师娘只会说,“你要静心,切忌心浮气躁,才能习好剑招。”

来来回回,他厌烦了。

这分明就是偏心!

这分明就是瞧不起!

谈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云隐山,容不下他。

他单孤刀,不需要了。

他一个人,亦能开辟出一片天地,比过李相夷。

时至今日,到今日——

汹涌的剑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步步错,节节退。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实力吗?绝望遍体丛生。

可这并非全部的领略,李相夷的身体,在漠北打了一仗,压根没完全恢复,是发挥不出十成十功力的。

更何况,尚有三层,在李莲花体内。

短时间内,他修不回来。

砰——

一剑定乾坤。

单孤刀感到,身边的雨水俱往后掀去,接着是他。

开山碎玉的内劲,撞在身上,撞进骨头里。

他阻无可阻地,摔在四顾门正殿的台阶上,阶石应声碎裂,裂缝饮着他口中喷溅而出的血。

肺腑翻江倒海,手脚剧麻。

他胆惧地望着李相夷,蹭着台阶往后退了退。

退了几步,后背抵上插入石板中,尚在震颤的剑。

他背手去拔,连一丝力气都聚不起了。

只好放弃,苦笑了一声道。

“果然,师父师娘什么好功夫,都只交给你和笛飞声。”

李相夷挽好剑,站定在他面前。

“这是逍遥独步剑。”

单孤刀皱了下眉。

他在云隐山时,何曾听闻过这种剑法?

“入门时,师父教的第一课。”李相夷补充。

“不可能!”单孤刀立马喊出来。

那么基础的东西,怎么可能打败他,怎么可能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甚至,甚至要胜过漆木山。

“不可能!”

他又喊了一遍,样子有点抓狂。

李相夷轻摇了摇头。

心底生出绵密的胀痛来,不见丁点快意。

此时,雨小了下来。

何璋被擒,潜龙帮的倒的倒,降的降。

单孤刀狼狈地陷在包围圈里,满盘皆输。

李莲花飞下高处,缓步走到大殿门前。

他眼皮半敛,看了看单孤刀,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没说。

有些话,早在他的时空,就已经言尽了。

他只是轻叹口气,抬手搭了下李相夷肩膀。

“事已至此,有的东西,不必强求。”

人心叵测,也强求不来。

李相夷转过头,捏了捏指腹,松开。

“嗯。”

他悉数放下了。

至于其他人,方多病还是有一点点不好受,说到底,单孤刀是他的生生父亲,再一次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然经历过那些事后,再来一次,他看淡了许多。

单孤刀如何算得上一位父亲?

“不相干不相干……”他心里头摇起拨浪鼓。

两个笛飞声则漠不关心,他们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这事又不好拉着李相夷现在讲,遂同南宫弦月说道。

“你们这台阶裂得不能走了。”一个暗示。

“得换。”一个明说。

南宫弦月连连点头,“是得换。”

“你们说,挑什么砖好?”

三个人格格不入地,讨论起砖来。

待一事突发,才停下来。

“押下去吧。”李相夷挥手,招了两个门人。

“是。”那两人上前,去架单孤刀。

还没碰到,单孤刀猝然抽痛。

他注目着他的手,凭空攀出了一些红黑色的纹路,生长,生长,藤蔓样疯狂地生长。

体温也随之,一点点变得冰凉。

明明是暖春,他仿若如临冬日。

“这是什么?”他怔然了。

随即,醍醐灌顶,双目怨毒地剐向一个人。

“毒,李相夷,你给我下毒,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李莲花再熟悉不过了。

碧茶。

可是——

李相夷否认道,“我并未给你下毒,我们都从未。”

“不是你们,那还有谁,还有谁这么恨我!”

单孤刀深信不疑。

“你别血口喷人,以己度人了。”方多病忍不住道。

笛飞声无心理论,抱臂翘了下眉峰,神情有种隐秘的愉悦。

“有趣。”

“谁的手笔?”

小笛飞声在他旁边分析,“单孤刀起事的知情人不多,我们六个,加——”

他视线逡巡一圈,顿在一抹红衣上。

“尊上。”

角丽谯露出个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迈出人群,“是我,惊喜吗?”

在场的人不免诧异,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角丽谯这个人,比起相信别人,她更相信自己。

与其寄希望于李相夷六人带着大军返程,不如自己给自己兜底,安排上一张底牌。

对待敌人嘛,做事就做最绝去。

“你不是想知道,碧茶下去哪里了吗?”

她食指在空中绕了小半圈,指向单孤刀。

单孤刀改为盯她,要在她身上钉出个窟窿来。

“妖女,毒妇!”

“这你就过分冤枉我了。”角丽谯晃晃手指。

“主意是我的,下毒的可不是我。”

她目光游移,末了定格在边角处。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好事倒是好事一桩。”

“可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做那种事……”

白江鹑和纪汉佛大为惊讶,“彼丘?”

他只会读书呀。

李相夷几人,倒没什么讶然之色了。

云彼丘垂着手,惭愧地低下了头。

倒不是愧对单孤刀,而是意想不到,自己会听信角丽谯的话,做出阴沟里下毒的事。

大军出征后不久,角丽谯找上他,给了一包东西,问他愿不愿力挽四顾门之危局。

他几经思虑后,应下了这门差事。

时单孤刀装病卧床,门里人手匮乏,他有时会去送药,便借此把毒下在了药里。

单孤刀平日里,都是让把药放着,事后再倒掉的。

然有时人在旁侧,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上两碗。

他不是没有猜忌过,药里会不会下毒。

但万万想不到,那个人,会是性格懦弱的云彼丘。

他不是只知读书吗?

单孤刀纵力一扑,没扑过去。

反倒气吐好大一口血,乌黑黑的。

加上碧茶来势汹汹,他昏了过去,被押去一百八十八牢了。

无了方丈单手立在胸前,道了句“阿弥陀佛”。

“因也,果也。”

众人领命散去,处理门中残局。

云彼丘踌躇几番,单独找上李相夷。

“门主,你是不是在怪我?”

论及碧茶时,他察觉到,李相夷投来的眸光,冷的,裹挟着恨的。

是还顾念着些许同门之情,恨他下了毒手吗?

“没有。”李相夷说得当机立断。

他念起了李莲花的事而已。

而已,他不得不承认,手心有过拔剑的冲动。

同时,他清醒着。

此非彼,彼非此,是万万不可的。

遂平常道,“门中事务堆积,未来一段时间有得忙了,去吧。”

李相夷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红衣却湿而重。

倒映在水里,一人一影皆是。

云彼丘凝望着他远去。

感觉门主变了,又没有变。

许是下了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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