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飞蛾(2/2)
他不禁被迷了下眼。
封磬亦然。
毕竟沙漠里枯味乏躁,没什么颜色可见。
“此地别有洞天,也算是块福地了。”他感叹道。
“福不福的,这可说不准。”李莲花蹙眉,打断他的兴致。
“你堂弟放心把母痋藏在这里,就说明并不简单。”
他们来此的目的,便是母痋。
一来,是为摧毁。
二来,母痋是李莲花的血喂出来的,碰了面,肯定得打听打听谁是爹,再决定向谁狗腿。
到时候,甭管什么宗,什么教,什么道,还不是手拿把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的就是这个理。
想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李相夷他们爱来不来,都没关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能找到,先找到。
封磬警醒起来,“也对,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李莲花“嗯”了声,“走吧。”
走前,他把火折熄了,省得当靶子。
天上悬着一轮清月,花团的轮廓模糊可见,不全然算摸瞎子。
他们借着月辉,择了条花径,往林子深处钻去。
树枝花枝一枝枝迎面撞来,掠过他们,又远在身后。
一段路后,封磬有些恍眼。
他抬手折断边上的一枝柽柳花,又没让它彻底断掉,而掉到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李莲花瞄到他动作,问。
“这树晃得我眼花。”封磬揉下眼睛。
“又是夜里,瞧不清形容,我做个记号,省得迷路。”
说着,他又要去折下一株柠条的花枝。
李莲花拦住,“你这不是给敌人留记号么,记着就行。”
有的树奇形怪状的,还是挺好记的。
隔一段记一下,也不用全记。
封磬苦涩,“……”
他不是怕记不住吗。
不过,主上都这么说了,还是记一下吧。
反正是两个人,记不住的,还可以互相对线。
除非散了。
有的事情不能想,因为真的会梦想成真。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竟是孤身一人了。
“先生?”
无人应答。
“先生……”
他有些慌乱地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音。
原地转了转,树林空茫。
只有风吹花枝摇曳的声音,以及变快的心跳声。
他四处找起来。
兜兜转转,断枝映入眼帘,竟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掉向而去,走了一遭后,断枝再度闯入视线。
封磬心里擂鼓,“撞了邪了……”
话音刚落,他差点跳起来,后背被拍了下。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
封磬转身,提起的心踏实下去。
“先生,我们好像走回来了。”
“林子里有阵,我们碰上奇门遁甲了。”李莲花注视着断枝,又望望林间的各条花径。
他构想它们断开连接,变成一条新的路。
很像卫庄。
探寻狮虎双煞一案时,方小宝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同他岔了道。
他叫了一声,那小子才迷迷瞪瞪地顿悟开来。
只不过,卫庄的那路要简单得多。
石块铺设出来,具有指示性。
这里则杂乱无章,哪里都是路,哪里都可以组成路。
要不是经验老道,还不定能瞧出门道,认出所变换的路,从而找到被引回原地的封磬。
可见,想要入林,得先会认路。
还得谨防一不小心,与同伴失散。
他把断枝扯下来,物尽其用。
两人一人握一头,小心翼翼地行路,省得莫名其妙又丢了。
也不知是走到什么地方,他们脚下的触感变了。
一会儿软,一会儿硬的。
硬得并不坚实,可能比较脆,细碎的嘎吱声。
突然,嗖地一下。
落叶落花从地面窜起,冲天而上。
断枝中间,多了一股力。
他们垂头看去——
下一秒,又为别的东西所震,仰起头来。
头顶的树冠一闪一闪地亮,天空也一闪一闪地亮。
轰!
炮火声在远处绵延不绝。
“报——”
“不好了,李相夷他们打过来了!”
封恪三方,不曾想自家据地被这么快找到了,不免有些诧异。
只好分派出大量人力,去抵御侵袭。
他们自己,也不得不到战线去指挥。
三方领头在辕门口汇了合,相互间对上眼,又心怀鬼胎地错开视线。
“现在是何情况?”
他们站在防护墙上,各揪了个下属问。
下属还没回答,飞驰而来的雷火弹,就诉诸了答案。
辕门外陈兵列阵,浩荡如汉武挥师。
烈烈红衣位于阵前,高坐在英姿勃发的白马之上,临风而展,仿佛硝烟里最盛的篝火。
左右两边,还各排着两道人影,皆锋芒必出。
他们遥遥望着高墙上出现的人,扬手下令。
“再攻!”
数颗雷火弹直掷封恪三人所在的位置,砖墙迅速坍塌,嚯出一个硕大的缺口来。
要不是有功夫傍身,腿脚快,三人瞬间能变个稀巴烂。
“给我轰回去!”
邱无涯抖着身上的炮灰,怒而吩咐。
封恪和西日阿洪不同意,前者委婉刻薄,“邱盟主,雷火的威力想必是太大了,需不需要我为你请军医来?”
后者直言不讳,“你想去送死,别带上本教主。”
在三人到来之前,辕门已交了阵火。
只是李相夷他们来得忽然,先前还派了队人声东击西,难免措手不及,对轰上失了优势。
现在外墙已破,对方必群起而攻。
两军相接,雷火近攻容易祸殃己身。
即便要轰,也是后撤,建立新的防线再轰。
说着,两人也不管邱无涯的死活,只留下部分人在前面扛着,带着核心队伍,往里退去了。
退的时候,竟一改嘲讽,称他“勇武无双,天下第一莫能比尔。”
邱无涯知他们断无好话,可这话放到如今,意外地顺耳。
他徘徊了。
眺着盟友的目光,挪到墙外。
四顾门、金鸳盟的人,前赴后继地纵着马,踏着轻功,闯进辕门,飞上防护墙。
李相夷更是提着少师,直奔他而来。
双目炯炯,如霜似刀。
换作以前,他定是要有所忌惮的。
换作此刻……
他吸了那么多武林人的功力。
最最重要的是,吸了李莲花的功力。
就是李相夷杀上前来,就是那五个人都杀上来,有什么可怕的呢?
独子邱煦的死,再次烧上心尖,握剑的手发起痒来。
“李相夷,你来又如何……”
他生出一展身手的期待来。
转而,某些东西又提醒着他。
凭什么是他在前线,同那五个人纠缠?
姓封的和西日那俩杂碎,指定算计他来拖延时间,自己反而去抓李莲花,或去拿母痋了。
不行,岂能落于人后!
他二话不说,飞身下墙。
可惜,没来得及。
地都没落,便有一道剑光雷霆而至。
李相夷纵身跃下,少师直劈他脑袋。
“邱贼,李莲花呢?”
邱无涯触地侧翻,避开剑锋,拔剑回身同他相对。
“李莲花,”他狞笑道,“自然是剁了喂狗。”
李相夷直刺他咽喉,“你既不说,那我便以剑问你。”
邱无涯这回没躲,出剑同他斗上两招。
“小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道你的剑还是无往不利吗?”
李相夷此番出招,全然讲的一个速战速决,不遗余力。
一招一式都宛如山崩雪落,杀入神魂,叫人全无招架之力。
可邱无涯抵住了,游刃有余地抵住了。
这还不是让他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感受到了一种尤为熟稔的气息。
熟稔得犹如自己的左手合上右手,跟自己同出一源如出一脉。
当他一剑逼压向邱无涯,后者横剑抵住,真气一寸寸漫上他的剑,从冰凉的晶石材质,震进手心之时。
他浑身都为之一颤,心头翻涌起山呼海啸来。
扬州慢。
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