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凉州(1/2)
马蹄过处,激起阵阵黄尘。
方圆十里内,都难见一点草木。风一吹,沙砾就直往脸上呼。
十多日后,行军队伍抵达了凉州。
队伍驻扎在城外的胡杨林里,李相夷六人则乔装一番,进城打探消息,也去见一个人。
兴是边地的缘故,城关的守兵颇重,排查也严。
进出的人都排起了长队,他们排了有一刻多钟,才排上。
守兵挨个打量六人几眼,似是不识,然后翻来覆去地,翻看他们的路引。
路引乃官府置办的通行凭证,他们的凭证是假办的,却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守兵又问了他们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来做什么的。
“我们兄弟六人姓李,肃州人士,来此寻亲的。”他们回。
“肃州,”守兵扯唇,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那地也快了。”
“什么快了?”李相夷问了嘴。
守兵眼色一闪,“我是说,那地离凉州挺近。”
他恢复严厉的脸色,继续盘问。
“信什么的?”
六人面面相觑,都疑惑了一秒。
这问题,不是才问过吗?
很快地,他们发现,那是另一个问题。
守兵问的是信什么,而不是姓什么。
排在旁边队伍的一个百姓,也遇到了这个问题。
他双手合十,露出十分狂热又显呆滞的表情,念了句稀奇古怪的话语。
念完,守兵就放他进了城。
李莲花六人惊了惊,随即反应过来,那话他们听过,是苍狼族语。
“于穆吾主,光济群生。”
“赫赫煌煌,复我荣疆。”
他们也学着那百姓的模样,跟着读了一遍。
守兵没什么犹豫地挥了挥手,“进去吧。”
六人顺顺利利地进了城。
他们逛了逛,没多久就生出种感觉,这凉州城,乱,乱得诡异。
“这两边的铺子,”李相夷观察着街道左右,“无论大大小小,都挂着摆着狼头元素的物件。”
“颜色黑漆漆的,”南宫弦月瞅着压抑,顺着他话说,“都没点生气。”
“凉州人喜明媚之色。”小笛飞声补了句。
并瞥了眼李相夷,想以他的红衣作比。
瞥过去才记起,他们换了装束,那身红衣已被灰布长衫取代。
跟李莲花倒像了起来。
正说着,耳边传来扑通一声震响。
几人循声望去,一大娘摔倒在地,腿屈着,上半个身子都伏在地上。
李莲花快走几步,率先搀过她胳膊,发力往上扶。
“大娘,你没事吧?”
谁知大娘生气地甩开他,“你这书生,才有没有事?”
说完就不再理他,重重朝北方磕了个头。
嘴巴喃喃,“老妇自知罪孽深重,愿以此生供奉吾主。”
“望吾主宽恕我的罪孽,释放我的灵魂。”
“来世能干干净净做人……”
她直起身来时,额头上多了个浓重的红印子。
但不觉疼似的,又大力往地上一叩。
李莲花六人这才明白,她不是跌倒的。
原本问候的话,只得咽回去,他们尴尬走开。
后面,还看见不少这样的人。
神态动作激动而夸张,伴随的,又是挥之不去的呆板木楞。
即便只是来往的行人,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官府不管吗?”笛飞声皱着眉。
他刚说完,前头行来一队蓝袍的衙役。
“让一让,让一让!”
衙役们冲碍路的百姓喊。
而后,在李莲花六人左前方的一块告示栏停下。
麻利地贴了几张告示,又往下一个地方去。
他们过去瞧了瞧,纸上老老旧旧,印的无一不是一类内容。
称苍狼先祖乃天授真神,后代乃皇权正统。
其御下的子民生来有罪,只有以最虔诚的跪服和供奉,才能获得神灵的释放,洗刷罪孽,在来世得到幸福和永生。
“官府贴的居然都是这种鬼东西。”方多病惊讶道。
尚在小青峰时,凉州官府还有报朝廷本地的近况,希望朝廷施以援手。
没想到不足一个月,竟成了这样。
“荒谬至极!”他愤然道。
声音不自觉大了点,引得好些人纷纷侧目。
那不解的,直勾勾的,参杂着怒意看异类的眼神,仿佛他再多说一句,他们就会被众人扑上来群殴。
六人只好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这凉州的天地,都被改得差不多了。”
离得稍远了,李莲花方哀叹一句。
“所以城门官兵所说,”李相夷绕回城关的见闻,“‘肃州也快了’,是指快和凉州一样了。”
因为肃州距凉州很近。
“按照这个速度,”小笛飞声推测了一下,“放任自由的话,大熙迟早会被吞噬殆尽。”
“我们得尽快了。”南宫弦月接话。
六人拐了个弯,往下一条街去。
猝不及防,方多病绊了下,一个趔趄扑向前,险些摔倒。
他稳住身形,扭头骂咧。
“什么东西不长眼?”
“倒的确是不长眼的。”笛飞声陈述客观事实。
靠墙的破簸箕烂扫帚之物,被脚勾到后,翻了个面盖在地上。
白森森的人骨露出来。
准确来说,是半边人骨。
头和一条手一条腿,都不见了。
就那么残缺地,躺在满是污渍的地上,没有人收拾,没有人帮入土为安。
饶是破了不胜枚举的案子,见过了千奇百怪的死人,六人眼中撞入此番景象时,还是被蛰了下。
“看着不像刀剑所伤。”李相夷蹲下去,凝眸查看。
“像被活生生撕裂的。”李莲花喉咙发痛地,吐出这几个字。
寒凉的尸骨上,断口并不平整,自不是被砍被切的。
“上面还有爪痕和齿印。”南宫弦月指着一些痕迹说。
“很深啊。”方多病注目着骨头凹陷的地方。
“能伤进骨头里,又不是刀剑,只能是非常力了。”小笛飞声分析道。
“真够血腥的。”
六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什么,心里头发起毛来。
正讨论着,一道刺耳的尖叫窜起。
“啊——”
一个衣着棕色短褐的小哥,本是担着蔬菜,打他们的方向走。
不料见了白骨,大惊失色地扔下担子,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边跑,嘴里边叫。
“狼来了,狼来了……”
六人对了个眼色,李相夷拎起担子追上去,想问一问他什么狼。
那小哥被拦下后,一个劲地抱头缩在墙边,两股战战,涕泗直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相夷只得置了担子在他身旁,无功而返。
返回后,六人商量了下,要不要处理那具尸骨。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笛飞声建议。
“这一路过来,都有这个味道。”
腐味。
也就是说,凉州城内,无论是横的街,还是竖的道,都不乏这样的尸骨。
不止人的骨头,家禽的骨头也有。
李莲花同意他的话,“只有让凉州回到从前的样子,这些人才能真的入土为安。”
如果故土沦为了陷落之地,再怎么安葬,也得不到真正安宁。
他们遂把杂物掩回去,再度往前去。
转到第三条街时,他们经过了一个药铺。
正巧有个裹幞头的黑衣男子,拎了药包出来。
他在门口顿了顿,四下警惕地环顾一番。
接着,同李莲花的目光碰上,一时滞留不动。
双眸中生出隐隐的惊喜来。
两方眼色交换一番,打了不同的路走。
之后,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汇了合。
黑衣男子低头行礼,“主上。”
“不必如此。”李莲花头疼道。
并连忙转移话题,问,“封副盟主现在何处?”
他们进城要见的人,便是封恪。
这个黑衣人,乃封恪心腹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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