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解铃(1/2)
四顾门。
客房的床榻上,周颂胡乱动着,冷汗沁湿了灰色的毛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夜幕将至,他才忽地垂下手脚,安静下去。
小臂鼓起的皮恢复平展,什么东西蠕动着,消失进了更深的肉里。
“那是什么?”
张全捏起朋友的小臂,问。
“他体内有虫。”
李相夷站在床边,垂眸观察着,回答他。
“虫?”张全有些困惑。
方多病顺着明言,“他的状态和金溪镇镇民的情况,倒是相像。”
“不知你是否听说了金溪镇一事?”
张全点头,“略有耳闻。”
他在小青峰这两天,确实听说金溪镇出了怪事。
不少镇民都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伏地跪拜着什么。
时不时地,也会头痛欲裂。
不止金溪镇,大熙各地或多或少都有所出现。
四方府衙门派,都急急切切地流动着,又是查办又是隔离的,闹得人心惶惶。
不过……
“他这副模样,”笛飞声背着手说,“与金溪镇差来可不小。”
最明显的就是,镇民的容貌不会改变,周颂已变了形容。
李莲花搓指思索片刻,扭头望了眼窗外的天。
黑漆漆的云层铺展蔓延,通往极远的地方。
“周兄在山洞所画之意,若真是北面的话,凉州以北——”他顿了下。
“那便是漠北了。”
南宫弦月蹙了蹙眉,“据朝廷收到的地方来报,凉州近来,是无端失踪了些人。”
小笛飞声猜测其中干连,随后冷哼一声。
“邪门歪道。”
“欲寻解法,”李相夷目光扫过几人,“少不了要去漠北一趟了。”
自打发现“黑虫子”以来,他们一直没找到破解之法。
既然知道它来自漠北,动身前往自是刻不容缓。
再者说,原本的计划,本就定在春日出征漠北。
几人听罢,郑重地颔了下首。
“我也要去!”
张全迫切道。
“救治周兄之法,我要亲自去找。”
在结义的三个人里,他是武功最弱,年纪最小的。
大多时候,都承蒙周颂和苏景的庇护。
现在也是时候,他站出来,为他们做些什么了。
亡人已去,剩下的那个朋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救。
他看了看周颂,给人盖好被子。
又拿眼去瞧客房内挂的一副对联,那联上的横批,描着四个笔墨端正的大字——
湛湛青天。
“一年前,我与周兄约好,要一同加入四顾门。”
“为这天下安定,尽一份绵薄之力。”
“无论如何,”他眼神笃定,“我都要践信守诺。”
他转向李相夷,双手叠放,郑重其事地揖过一礼。
“李门主。”
“在下不才,不知可否准许我加入四顾门?”
李相夷公事公办地,向他解释程序,“四顾门弟子要行考核,统一为每年春三月,秋九月。”
这点,方多病熟——尽管四顾门衰落后,百川院改成一年一度了。
他接过话茬,比出三根指头。
“考核通过,再办三桩案子,就可以成为正式弟子了。”
“如果,你是想加入百川院的话。”
张全听罢,不禁有些失落。
春三月已经过去了。
本来是赶得上的,周颂失踪,他四下寻人的缘故,只能错过了。
但他又很快道,“六月便六月。”
“凡事有凡事的规矩,不然就该乱了套了。”
李莲花心头一软,蹭蹭鼻尖插话。
“我怎么记得,四顾门还有另外一套规矩。”
李相夷上下打量他一眼,大意是,你比我还清楚?
当着外人面,他也没多说,只对张全道。
“如有意愿的话,也可先以见习弟子的身份,留在四顾门,之后再进行考核。”
方多病听见这点,心里头就郁闷。
想当初百川院要是没废了这规矩,他早就留在四顾门了,也犯不着闷在家中备试。
他嘀咕道,“还真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笛飞声对某种事情,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
他对李莲花低声道,“师门之下,不肖为大。”
李莲花听出了言外之意,白方多病一眼。
两个规矩不都他定的?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捂了下自己嘴巴,默默退到李莲花很后面去了。
张全则眸光一亮,冲李相夷抱拳。
“在下愿当见习弟子。”
“稍后,我会命人送两张弟子牌来。”李相夷告诉说。
“两张?”张全错愕。
南宫弦月摊手向周颂,反问道,“不是你说的一同么?”
张全语塞。
李相夷又实打实地“嗯”了声,肯定道,“四顾门不论出身样貌。”
“加入四顾门一天,只要不背信弃义,那便是生是死,都是四顾门的人。”
小笛飞声瞥张全一眼,面冷心热地一哂。
“别怪本尊没提醒你,你们门主管生又管死,是个麻烦人。”
众人盯他,却也没有多言。
这话虽糙了点,刺了点,可话里用的,已经是“你们门主”的字眼了。
所谓麻烦,也不是真的麻烦。
张全动容,心里头温温热热的。
就仿佛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一杯暖乎的姜茶下了肚子。
原来,一张牌子,也可以不只是一张牌子而已。
牌子送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了他和周颂两个人。
他把牌子,一张挂自己腰上,一张挂周颂腰上。
风从窗子吹进来,他感觉有点冷,又没那么冷了。
春天的寒气,要走到头了。
“你觉得冷吗,谯姑娘?”
四顾门的一方屋脊上,迎风坐着两道倩影。
一道红影,一道素影,恰似一团赤焰,烧在白梨花畔,浓艳又淡雅。
乔婉娩朝空中微微伸了下手,风从她的指缝掠过,激起丝丝缕缕的冰凉。
她开口问旁边的人。
“能不冷吗?”
角丽谯向来高扬的眉眼,垂了下。
“你要是每天对着一张冰块似的脸,久了也会觉得冷。”
“至少……”
她止住话头,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你比我好多了。
你和李相夷两情相悦,再怎么着,八字是有过一撇的。
她和小笛飞声,此生画不画得下八字那一撇都没数。
“那你,”乔婉娩绞了下手指,“追着他累吗?”
角丽谯面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怠色,并未说累不累。
只是一会后,仰首面向辽阔的天际。
“本姑娘的命里,又不是只有他笛飞声一人。”
“我呀,还有鱼龙——”
意识到底牌暴露,她猛地刹住话头,“总之,本姑娘还有别的东西。”
承载着权倾天下,傲视群雄的野心。
乔婉娩没有打探。
鱼龙牛马帮,她是十知一二的。
四顾门情报网下,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的意思是……”她缓缓问。
“我是说,”角丽谯瞥她一瞥,“你何必追着李相夷的步子走。”
“他有他的侠,你有你的侠。”
“李相夷功夫虽高,”她勉强挤出几个称赞的词,“也有些大局。”
“可某些方面,却比不得你细腻周全。”
她平着视线,瞧进乔婉娩眼里。
“你何不只管做你的侠。”
“这世间情爱多有道理,两厢只有在成为自己,欣赏对方时,方可并行久远。”
“你以李相夷的目标为目标,一味地追着他跑,岂非本末倒置。”
“本即是我,旁的永远是旁的,参照而已。”
“李相夷还没出现之前,你纵马行于这天下,不也走得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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