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秋月惊雷(三十四)(1/2)
第386章 秋月惊雷(三十四)暮鼓停下的时候,吉祥引着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走进了大道观绝少有人踏足的后院。待妇人进了门,她却不进去,伸手关上,站在了旁边。
这妇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事实上这半年多每隔一阵对方就会在这时候寻过来。每次这妇人离开后,观主的心情都会阴郁好一阵。吉祥不懂观主为何还要见对方,只能祈求自家的爷快些回来。
田菊花走进正房次间见着宋二姐一身素净打扮,正端坐炕头神色平静地煮茶。她心头那团火气便憋闷着发不出来,只得挨着炕沿坐下,低声切切道“我的儿,你怎就这般糊涂!那郑家门槛再高,你过去也是偏房侧室,上头压着主母,能有什么自在?听娘一句,你如今虽……经历了两遭人家,可咱们的根基体面还在。待除服之后,娘拼着老脸,怎么也能替你谋一门名正言顺的正头娘子,何苦去受那委屈?”
宋二姐安静听着,待母亲话音落了,才将温热的茶盏轻轻推过去。她眼帘微垂,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娘的苦心,女儿省得。正室的尊荣,女儿也并非不曾想过。”她顿了顿,提及过往并无波澜“只是女儿这般境况,两番离合,心气儿倒比旁人更明白些。那些‘好亲事’、‘正头娘子’的门面,听着光鲜,里头冷暖却是难料,女儿不敢再赌了。”她抬眼看向母亲,目光澄澈而坦然“至于郑家……女儿晓得是妾室。可世间哪有不吃亏的?女儿这点心思,不愿瞒您。左思右想,唯有这个‘名分’上的委屈,是女儿如今付得起,也……心甘情愿付的代价。旁的,女儿也不求了。只盼娘全我这点念想,让女儿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吧。”
田菊花被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堵得胸口发闷。宋二姐没有哭求,没有痴语,甚至没提半个‘情’字,却把一条最现实、最无奈的路,摊得明明白白。她看着对方沉静无波的脸,忽然发觉,眼前这人已不是能任自个儿安排的小丫头了。那股子破釜沉舟的静气,比任何哭闹都让人无力。
田菊花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再讲出劝诫的话,只化作一声长叹,混着无尽的疲惫与了然。二姐选了火坑,却也清醒地备好了承受火燎的代价。她除了眼睁睁看着,竟是无计可施。
偏院灵气房内正在缝制喜帕的李妈妈锁住针脚,此刻宋寿奴急匆匆从正屋走出。李妈妈起身道“姑娘有事?”
“妈妈。”宋寿奴满眼泪痕,声音哽咽,直接扑进了李妈妈怀里,开始倾诉衷肠。
她今日偶然翻到了之前李妈妈搜来的一册话本,里头竟写着一桩骇人听闻的奇事。那施娘子为讨情郎欢心,步步算计,最后竟狠心残害骨肉。她读着,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自个儿的心窝子上。
书中妇人的面孔,恍惚间竟与施小娘那张娇媚却冷漠的脸重叠起来。年初对方为了独善其身,将她弃如敝屣,何等决绝?如今想来,岂不正与书中那为了情郎残害骨肉的毒妇一般心肠!她郁结许久的怨愤,被这话本一激,如同滚油泼火,烧得心口灼痛。
更令宋寿奴气闷的是,前两日听闻,原本在东安过着安生日子的姨妈,竟也被对方花言巧语骗回了京师。如今就住在云气房,对其言听计从,俨然成了对方的影子与应声虫。宋寿奴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喉头,那毒妇不仅害了她,如今连姨母也要拽入泥潭,牢牢控在掌心。
李妈妈听后,只是垂下眼皮,用身上的手帕为宋寿奴轻拭泪痕,语气平平,听不出半分波澜“横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造化各人担待吧。”
她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既未替施小娘辩解半句,也绝不给宋寿奴的怒火添上一根柴。她答应了观主,目下最要紧的,是守着本分,远远瞧着,不蹚这浑水。
宋寿奴见李妈妈这般滴水不漏,明知她话里藏着远近亲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那话本紧紧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掐进封皮里去。恨、忧,连同这满腔无人可诉的孤愤,都化作眼底一片冰冷的、幽幽的火光,在昏暗的室内,寂寂地烧着。
好好好!行行行!你想我整整齐齐!我给你齐齐整整!
郑直一边走,一边仔细欣赏沿途方物。这里原本是公爵府,又是太宗下旨,按照标准规制建造,因此不但占地广阔足足百亩,而且形制规整。奈何徐家之前宗亲不睦,早就在府内各自砌墙分割,如今内官监将徐家人私自砌的墙拆毁,算是重现昔日定府盛况。
郑直走过内仪门,来到正厅,正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黑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左右两边是一水的嵌螺钿桌椅,地面铺的是花斑石。他就近坐到了靠门处一张金丝楠木质地的太师椅上,拿出烟,身后一人立刻拿出火镰为他点着,然后依旧站回一旁。
郑直静静抽着烟,脑子里想的却是旁的。刘大监今个儿找人给他递话,想要明个儿面谈。对方这自然不会是想要叙旧,而是代表正德帝对他正式招揽。郑直固然已经有了决定,可刘大监也不会是毫无把握,想来应该手里有能让他心动的东西。偏偏郑直实在想不出,正德帝究竟能拿出啥来让他心动。
银子?郑直比整个大明都有银子,当然一直不敢用。甚至因为身在京师,反而还低调了很多。否则郑家就是地上都镶满玉石,他都负担得起。
权力?郑直如今压根不想要多大的权力,只想着自保顺带再捞点钱而已。老郑直讲了,之后几年可是刘大监操控天下的时候。他如今毁誉参半,若是再跟着对方胡闹,只怕就不仅仅是被群臣弹劾,去职这么简单了。
那刘大监还有啥能够给他的呢?讲到底,终究是郑直信不过正德帝。事实上,正德帝也确实不可靠。老郑直都讲了,刘大监是帮着正德帝的,最后咋样,还不是死了。故而正德帝压根没有本事保护他郑直,甚至对方支持的任何人。
如今郑直都怀疑,正德帝绝嗣会不会是有人动的手脚。之前他可不敢这么想,但是郑虤误打误撞害死了弘治帝,让他不确定了。故而郑直要做的就是交好益王,然后静静地看着正德帝绝嗣,兴王府死绝。
“东家,都瞧过了。”这时刘三走了过来低声道“丝毫不差。”讲完退了出去,顺带着换上了厅门。
“于掌刑又帮了俺们郑家一回。”郑直指指旁边的椅子。
“为少保分忧,乃卑职分内之事!”一直站在郑直身旁,始终不发一言的于永这才开口。他没有坐下,依旧恭敬的站在郑直跟前
郑直今个儿之所以大张旗鼓的来这里,不是招摇过市,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中午收到了朱千户送来的消息,于永讲,御赐的宅子里大量使用了被查封的保国公府内的建材。郑直虽然觉得惊奇,却并没有匪夷所思,更不会大惊小怪以为谁要坑他。这宅子是御赐的,里边的东西就算逾制,板子也打不到郑直身上。
内官监一扇窗户可以卖几千两银子,这次又是毕真主持,定然会上下其手。今时不同往日,郑直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修撰了。毕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糊弄,又要赚银子,使出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也不难理解。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驱使郑直来此,真正的原因是他要见于永。王岳手里那道足可以让郑直万劫不复的圣旨,始终让他坐立难安。以郑直目下了解的情况,王岳一直压刘大监一头,可最终却是刘大监代表正德帝掌握外朝。这也就意味着,王岳肯定在刘大监上位前,就被搞掉了。倘若王岳临死前,用密旨要挟郑直做啥,那他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于永这个人眼里只有银子,若是对方肯卖了王岳,将来很多事就好办了。
“少保抬举俺了。”于永自谦一句“这宅子是御赐的,就算将来被人发现,咋也不会怪在少保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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