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征镇安平之平安镇征(十二)(2/2)
“为啥不成?”郑直平静的看向南方“班定远可以做的,俺们等做不得吗?”
“望中堂三思。”吉时善于钻营的,故而最是审时度势。晓得再不开口,就会被郑直带着一起死。整理袍袖,长揖道“下官非不忧心藩邦乱局。然《春秋》有云‘大夫无遂事’,吾等奉旨赉诏,若擅预他国废立,恐损天朝超然之位。”
“咱家在宫里四十载,见得多了。永乐爷遣使安南,反被黎氏构陷;正统年间琉球之变,涉事镇抚使皆贬谪戍边。俺们若沾了藩邦家务事,回京怕不被科道官参个‘擅启边衅’。”金辅眼观鼻,直到郑直看向他,才轻叹“这旮旯角的一滩浑水,何苦湿了天朝靴袜?”
吉时击掌附和“金大监明鉴!不若将此间之事一一记录,待回朝之后,送至通政司,吾等……”
“糊涂!《皇明祖训》明载‘天子抚藩’,岂有坐视寡弑之理?”郑直以手击案,打断吉时的话“《大明会典》亦载‘藩国有乱,使臣当宣圣天子威德’。尔等读圣贤书,不知‘夷狄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乎?”
“吉帮办既中进士,当知《论语》‘见义不为无勇也’。”程敬见此,扬声斥责,跟着看向金辅“金大监既食皇粮,该记得内书堂教习的‘阉寺亦须守节’。
他是个老赌棍,却也晓得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同样不赞同参与其中。可是既然郑直决定了,那么就一头栽进去好了。事到如今,他已经与郑直捆在一起,对方若是没着落,自个也别想好。故而程敬也就不顾这段日子与吉时和金辅,尤其是金辅之间的亲近,张嘴便咬。
吉时尴尬道“岂敢!《大明会典》明载‘使臣不预属国内争’……”
“会典同载‘使臣当宣教化’!藩王若真失道,吾等坐视岂非纵恶?”程敬冷笑“若洪某诬君,吾等默许岂同帮凶?”
金辅稽首“中堂忠义,然则……”
“好个‘忠义’!金大监可记得出使前跪接的圣谕?‘抚藩字小,天子德泽’八字被狗啃了么?”郑直同样打断对方的话,没法子,外人不晓得,使团诸位哪个不清楚如今的郑中堂是尊朝不保夕的泥菩萨,谁怕。故而他只能用粗暴的法子,以势压人,同时戳破二人心思。果然,人心不齐,果然吉时和金辅是两个祸害“内书堂教尔等‘奴婢不得干政’,倒学会里外推诿了?”
“非是不忠,实为避嫌。”吉时顾不得体统,索性也图穷匕首见,躬身长揖“目下一切,都是……中堂一家之言,若本无事,岂不是堕了朝廷威信?”
是的,吉时之前讲的都是搪塞之言,因为他压根都不信,毕竟没有一个老吉时在梦里提点。此刻吉时反而认为这是郑直开始动手了,想要裹挟众人去造反。事后只要他们都死了,那么究竟咋回事还不是勇武过人的郑直自说自话。如同去年的太常寺博士陈九川般,在虞台岭究竟发生了啥谁又晓得呢?莫忘了,都察院当时很多针对郑直的弹文,都是依据此人之前送回的书信所得。
一旁的孙环、张荣和杨琮始终不发一言。孙环虽然抱着一条路走到黑的想法,却也不看好郑直的决定。只是久经宦海的他也懂,旁人都可以躲,偏偏中堂避无可避。张荣一根烟接一根烟的在抽,倒不是他怕了,而是感觉要发财了,至于咋发财听中堂的就好。而他旁边的杨琮则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生怕旁人瞅见。
站在郑直身后的郑墨几次想要开口,却囿于身份,只能死死握住佩刀刀柄。与张荣类似,他也感觉,这是好事。故而瞅着那个吉行人和金大监,根本信不过十七叔的手段,恨不得把刀子剁了这两个脑子不全的。
站在另一边的万镗此刻心里却求爷爷告奶奶,祈求吉老爷和金老爷千万要阻止小阁老发疯。这种事旁人躲都来不及,这小阁老竟然还想掺和。他们拢共才四百来人,可真正提得起刀枪的也不过那几十个花架子。就这点人,要和不晓得多少的乱贼厮杀,简直是得了痴心疯。
“吾意已决!”郑直瞅瞅天色,长身而起“既然诸位顾虑重重,也不必勉强。”却不等众人反应,继续道“只是本阁已经知会洪佥正,使团行程不变。诸位按部就班便是,俺自个去平贼。”
“中堂这是啥话!”张荣赶紧起身,躬身道“某不才,愿为中堂前驱。”
“学生不才,愿追随中堂左右。”程敬同样起身行礼。
孙环也已经起身“愿追随中堂。”
郑墨也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扬声道“中堂在上,小的愿为中堂牵马。”扭头看向一旁游移不定的万镗,面露鄙夷。
“小的也愿意。”万镗见此,把心一横,上前一步,回瞪了郑墨一眼。
“此地庶民不语华言。”程敬瞅见默不吭声的金辅和吉时,直接道“需……”
话音未落,杨琮直接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众人无语,好巧。
“那就请金大监辛苦一趟了。”郑直看都不看杨琮还有脸色难看的金辅,大步向外走去“孙帮办领大汉将军留下护卫使团。”
张荣大笑着将腰牌塞给孙环,带着郑墨跟了出去。程敬抖抖衣袖,向孙环行礼,也跟了出去。此刻冷静下来的万镗欲哭无泪,只好跟在郁闷的往外走的金辅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