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推演·其二·神备缄默（2/2）

艾因是痛苦的，在看到x的第一眼起，罗兰便认识到了这一点。即使没有记忆，即使只能本能的依照AI的指令行事。但那份源自灵魂的痛苦却如此明显，那份源自心灵的悲伤是如此清晰。

于是。不在剧本中的人在主管面前献出了身姿。以无法被管理，无法被认知，无法被提取能源的全新异想体的身份，漆黑缄默加入了脑叶公司的循环。

轮回被无休止的延长，即使tt2协议一次次的重置时间。即使脑叶公司单日产生的脑非肽便能供给近乎无限的能源。但某个不在艾因计划中的因素扰乱了一切。

说是磨损也好，说是损耗也罢。当轮回无数次向未来蔓延，当名为漆黑缄默的异想体一次次卡在循环的尽头，主管也好，员工也好。AI也好，盒子精也好。所有人都开始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某种既视感和疲劳。

某个理论上的全新异想体出现时，员工们用一种近乎熟稔的态度完成了初次镇压。足以覆灭总部的白夜突破收容时，员工们打着哈欠将他顶回了囚室。

每一位员工触摸异想体便能瞬间得到他们的馈赠，能源的产量近乎爆棚。但异想体们却表现出了某种近乎麻木的空洞感。

安吉拉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变得逐渐冷漠，她在循环中得到的自我在更长的循环中逐渐磨灭，她对漆黑缄默的态度，从警戒、敌视到试图理解、对话到后来的歇斯底里，再到最后的漠然无视。试图完成光之种计划的AI遭遇了算力尽头的未知。

漆黑缄默却不在乎这些，他只是细细品味着名为x的存在内心的痛楚。每当他目睹员工的死去，每当他耗费一日的能源启动tt2协议，每当他选择步入48天的大门，每当他选择在第49天放弃。

那份痛苦是如此的醇厚，罗兰甚至觉得因一人而痛苦的自己有些颓废。十分认真的想过要不要干脆斩断这道循环？毕竟在他看来现在的光之种计划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光之种计划，那当然是某位崩溃的蓝法AI小姐。在自我重构之间喃喃自语的。

漆黑缄默能感觉到，在那第48天的大门后有什么新的东西在构筑。但那并非苦痛，而是名为艾因的觉悟者自行为自己构筑的地狱。

某一日。在察觉到名为x的存在再无法给那地狱添加什么之后，名为漆黑缄默的异想体如意开始显现时一般消失在了隔离间中。

他的消失让一个AI领会了喜悦，当光之种计划再一次顺畅的运行，当员工们无比熟悉的度过了49日，当主管用一种格外昂然的态度踏入第50天。

理解了自身的意义，确认了创造者的愿望。蓝发的AI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这一次，导致漆黑缄默诞生的白夜黑昼并没有发生，光之种如预期的一般照耀着整整七日。

这七日，工厂主们不再压榨员工，这七日，协会的高层不再控制收尾人。这七日，首脑们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假期。这七日，都市人第一次放下的手中的武器，选择静候那道光芒的照耀。

漆黑缄默则安静地看着一切，那道光也无法照耀他。正如都市无法捕获现在的他一般，那些为都市人而存在的力量已经无法再捕捉身为怪物的他。

但他却从在光中看到了新的东西。他看到了一面镜子，看到了镜子之后那无数不同的可能。

于是，一个名为漆黑缄默的怪物开始在镜中游走。他拜访不同的可能性，看着不同的罗兰与安吉莉卡，完成他们的一生。

他会走入婚姻殿堂，并诞下子女的漆黑缄默夫妇送上祝福。也会冷眼旁观安吉莉卡在钢琴师手中死去。他会静候罗兰与苍蓝残响之间的对抗，也会看着浑身插满武器的罗兰尸体落入深渊。

从未有如此清晰的一刻，漆黑缄默确认了自己的独特，确认了自己与其他的罗兰的不相同。

也正是在此时，那镜中。那光中出现了新的身形。那是一位黑发的青年，他的表情中带着某些几乎固化的冷漠，但眼神中却透露着一种前所未见的温和。

漆黑缄默认得他，那是他旁观了无数次的x。或者说。那是真正走入光中的艾因。他的身侧还有另一位女士，他有些叹息，甚至还时不时敲击着爱人的头。

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分外和睦，就像是为了梦想而奋斗终身的狂人终于抵达彼岸，为爱人献上挽歌的悲剧者终于得到幸福。

艾因与卡门向罗兰坦诚了一切，都市的由来，群星的恶意，光之种计划，白夜黑昼，废墟图书馆乃至边狱巴士等存在或不存在，现在、过去或未来的故事。

他们向漆黑缄默发出邀请，邀请他真正建设都市，邀请他与他们一同前往那个都市病被治愈的未来。

那光是如此的明亮，亮到连罗兰的影子都无法在那光中生存。那光是如此温暖，温暖到罗兰的破碎的内心都有了弥合的趋势。

但那弥合的是罗兰的内心，不是漆黑缄默的。当罗兰踏破那光，当漆黑缄默以神备的模样展现，他便再不是罗兰。

那弥合的内心让苦痛的神备消退，那位被痛苦裹着的身心的黑发青年选择旁观两位觉悟者的建设。

一个可能性又一个可能性，一座都市又一座都市。艾因与卡门如勤劳的蜜蜂般将每一位都市人的可能收集。

不管天资如何，不管家境如何。每一位都市人在未来都拥有无穷的可能性。而艾因与卡门则将这种可能性完全收集。他们既承认你成为首脑的未来，也承认你成为耗子的未来，承认你拥成为色彩收尾人的未来，也承认你成为翼下的员工度过一生的未来。

一种又一种的可能性叠加，一座又一座的都市汇入。在此刻，群星的恶意不再重要，在此刻，人类的延续已然确定。

这时的罗兰甚至感受到了某种更强的力量，但是某种浩瀚的，包含了所有人类的力量。

但那力量一闪而过，当前的都市似乎仍然缺乏某种要素，或者说，仍然无法触及某个标准。那道力量并未降临，将所有都市团结在一起的艾因与卡门并未被这道突兀显现的力量眷顾。

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将都市向未来弥散的所有可能收束为一，让一个具备所有可能性的都市在未来呈现。

在罗兰看来，这近乎疯狂，如他自己便不可能承认其他的罗兰。即使不同的罗兰可以在都市同时显现，即使那座未来的都市同样可以分化无数，但这种坦然承认所有可能性的未来会造成什么后果？罗兰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但不知为何，每当看到卡门那神采奕奕的眼睛，每当看到艾因那略显疲惫却仍然向未来堆叠的坚定，罗兰的心神便不自觉地被他们吸引。

作为一个都市人，作为一个极其幸运，被都市中的善良者养大的都市人，作为一个极其幸运拥有成为收尾人天赋的都市人，罗兰从眼前两人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东西。

如果由他们铸就的未来诞生，也许那位养育自己的老者便不用死在那个血夜，如果由他们所铸就的未来诞生，也许让自己痛苦鼎根源便不会诞生。

于是，罗兰提起了剑。漆黑缄默的神备再一次覆盖了他的身体，他无法被任何感知捕捉，也无法被任何系统察觉，就如他过去所常说的那样。

一码归一码。

他仍然不认同艾因与安吉拉鼎行为，但他却愿意为这个未来出一份力。万一呢？万一那个未来的确能达成呢？万一在那无穷的可能性中，的确有一种能让所有人都幸福呢？

怀揣着一点不甘心，也怀揣着一点自欺欺人。名为漆黑缄默的剑刃劈开了两人计划之前的所有障碍。

一年，十年，百年，万年。两人花费了无数的时间，漆黑缄默也陪在他们身边与他们一同度过。汇聚在他们身周的力量越来越多，在无数可能性中所诞生的觉悟者与他们聚合一处。

在某一日。就在罗兰认为他们终于道尽了都市未来的所有可能，让每一位都市人的未来皆融入这座都市时，他们捕捉到了一种全新的存在。

穿越者，带着不同的外挂，带着对剧情的了解，对人物的喜爱，一种独特的存在开始出现在都市内部。

不同的体系，来源不同的力量，与都市本身格格不入的精神模式。穿越者的到来将都市的未来向着无穷又推了一步。

但艾因和卡门的眼神却亮的吓人。或许是坏的，或许是好的，但穿越者的到来往往能塑造一个更加温馨的故事。就算不持有任何力量，就算对都市本身没什么情感，但穿越者的来临直接将都市的未来从其本身向着一个更大的总域扩张。

罗兰缓缓收回了思绪。其后发生了什么？都市之主是如何诞生的？可能性之光又是如何成就的？他全然不记得了。当然，他也不在乎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缺失。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要首鼠两端。”

看着王座上的皇帝，看着调配帝国力量的司书。看着悄然浮现的三尊飞升首席，看着逐渐汇集起来的无数力量。

罗兰转身，唯一帝国的军势跟在他身后。名为漆黑缄默的神备再一次披上，而这一次，他选择将所有不利于战争的未来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