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8章【黑暗荣耀3】(1/2)
首尔国际学校艺术教室,周一上午8:15
阳光比上周更加刺眼,透过整面落地窗,将空气中飞舞的粉笔尘照得清晰可见。莜莜提前四十五分钟到校,教室里还空无一人。
她将上周收到的学生作品平铺在长条桌上——三十份素描作业,主题是“记忆的轮廓”。大多技法娴熟,构图安全,是优渥教育和私人家教共同浇灌出的、毫无意外的“优秀”。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份。
画纸上只有一片狂乱的深灰色线条,反复涂抹、叠加,几乎戳破纸背。线条中心隐约构成一个扭曲的人形,但没有任何五官或细节,仿佛一个正在溶解的幽灵。右下角签着名字:李允珍。
莜莜的手指在粗糙的画纸上停留片刻。这不是敷衍,这是一种几乎要冲破纸张的、压抑的表达欲。愤怒?恐惧?还是两者混合的产物?
她将这张画单独抽出,放在一旁。
教室门被轻轻敲响。姜承宪站在门口,今天没穿西装,深灰色的工装夹克让他看起来少了些画廊夜宴里的疏离感,多了几分实际的落地气息。
“希望没有打扰您备课,江老师。”他手里拿着一卷图纸,“扩建项目的第一次现场勘查,校长说最好先和艺术组的老师沟通空间需求。”
“请进。”莜莜将李允珍的画盖在其余作业下方,动作自然,“姜先生效率很高。”
“工期不等人。”姜承宪展开图纸铺在另一张桌上,“计划在现有艺术中心北侧扩建两层,包含新的工作室和一个小型展览空间。我想了解实际教学中的流线问题——比如,学生取水、清洗画具的动线是否合理;自然光在一天不同时段的影响;还有……”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教室:“储物空间永远不够,对吧?”
最后那句话带着一种基于实际经验的熟稔,打破了专业对话的距离感。莜莜微微点头,走到他身侧,看向图纸。他的手指点在不同区域,解释着结构承重墙的可能位置,指尖有常年绘图留下的薄茧。
他的衬衫袖口挽着,小臂上一道旧伤疤隐约可见——不像烫伤,更像某种撕裂伤,愈合后留下不平整的痕迹。
“这里,”莜莜的指尖虚点在图纸上计划新增的走廊区域,“如果可能,我希望有一面完全空白的墙,不做任何装饰或窗户。”
“为什么?”姜承宪看向她。
“用于投影。”莜莜的语气平静,“有些时候,学生需要一面纯粹的、可以承载任何影像的平面。没有干扰,只有内容本身。”
姜承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即在图纸边缘做了个笔记。“纯粹的载体……我明白了。”他顿了顿,“这和您对画廊里那幅画的解读很像。您似乎对‘承载痛苦’的载体特别关注。”
问题再次精准地指向核心。
莜莜迎上他的目光:“建筑不也是载体吗?承载人的生活,记忆,甚至……历史。”
“是的。”姜承宪的声音低了些,“有些建筑,墙里藏着故事。”
两人的对话暂停了几秒。窗外传来学生陆续到校的喧闹声。
“姜先生手臂上的伤,”莜莜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也是某种‘故事’吗?”
姜承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似乎有些意外她注意到了,但并未掩饰。“旧伤。很多年前的事了,工地事故。”他简短回答,然后迅速将话题拉回图纸,“关于这面投影墙,您对表面材质有要求吗?完全光滑,还是需要一定的漫反射质感?”
上午10:30,高一艺术选修课
李允珍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那是她习惯的位置——足够中心以彰显地位,又靠窗便于走神或观察窗外。她的三个朋友分散坐在她周围,形成一个无形的保护圈。
莜莜分发上周的作业。大多数学生拿到后只是瞥一眼分数便放在一旁。当她把那张深灰色素描递给李允珍时,特意停顿了一下。
“李允珍同学。”莜莜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人听见,“课后能留一下吗?我想和你聊聊这幅画。”
几道目光立刻聚焦过来。李允珍抬起头,脸上是惯有的、略带傲慢的平淡:“有什么问题吗,老师?我按时交了。”
“没有‘问题’。”莜莜看着她,“只有‘兴趣’。我认为这幅画有值得深入探讨的地方。”
李允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层傲慢的硬壳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她身边的崔美拉轻笑一声,低声道:“允珍,老师‘赏识’你呢。”
这句看似捧场的话里带着微妙的不以为然。李允珍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是对莜莜点了点头。
下课后,其他学生鱼贯而出。李允珍慢吞吞地收拾画具,她的朋友们在门口等她,目光不时瞟向讲台。
“你们先走吧。”李允珍对门口说。
“你真要听‘艺术讲座’啊?”朴秀雅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很快。”李允珍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等教室只剩两人,莜莜没有坐在讲台后,而是拉了两把椅子到窗边。“坐吧。”
李允珍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身体姿态却依然紧绷。
莜莜将那张素描再次放在两人之间的窗台上。上午的阳光正好照在画纸上,那些狂乱的线条在强光下更显出一种无秩序的焦虑。
“能告诉我,你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莜莜问。
“作业主题是‘记忆的轮廓’。”李允珍背诵般回答,“我画的是模糊的记忆。”
“这不像‘模糊’。”莜莜的指尖轻点画面中心那个扭曲的人形,“这更像‘挣扎’。记忆在挣扎着要显形,或者,你在挣扎着要忘记什么。”
李允珍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别开视线,看向窗外:“老师想多了。我只是尝试了不同的笔触。”
“不同的笔触服务于不同的表达。”莜莜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其他作品——比如那幅挂在走廊的《火焰》,色彩强烈,构图自信,充满掌控感。但这张画里,我没有看到‘掌控’,只看到‘失控’。”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远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音显得格外刺耳。
“老师是在分析我的心理吗?”李允珍转回头,语气重新带上防卫,“因为我父亲是学校的资助方,所以您需要特别‘关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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