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乌云压顶(1/2)
走廊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两人并行的身影,将身后那扇门内的混乱与喧嚣彻底隔绝。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朱丽一直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一丝。
她侧过头,看着叶晨依旧平静无波的侧脸,轻声问:
“明成,你刚才……那些话,是说给明玉听的,还是……”
“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叶晨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楼层按钮,声音在安静的电梯轿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有些话,是专门说给那位王所长听的。”
朱丽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作为项目负责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事务所的背景调查出了多大的纰漏。
未发现“明总”与项目关键成员朱丽的亲属关系,这绝不仅仅是“疏忽”,而是风控流程上的重大失职。
按照行业惯例和事务所常见的“甩锅”逻辑,一旦出现审计风险或客户质疑,首当其冲被推出来承担责任、平息事端的,往往就是直接负责的项目经理或现场负责人。
那份冰冷的停职通知,同事们或同情或躲闪的目光,以及职业生涯骤然中断的窒息感……虽然这一切尚未发生,但那种可能性带来的寒意,依然让她心有余悸。
叶晨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告诉他,朱丽是我的妻子,不单单是宣布一个事实。”
“我是在提醒他,我妻子不是没人撑腰、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用来推卸责任的普通员工。”
“我提出让整个团队回避、要求换人、追究事务所责任……这些都不是气话,是摆在桌面上的、他必须立刻面对的选项。
我是在告诉他,我看得清这纰漏出在哪里,也清楚你们惯常的处理手法。所以,别想把锅甩到我妻子头上。”
他顿了顿,声音里渗出一丝冷硬的锋芒:
“想动她,先掂量掂量自己,还有你那间事务所,能不能承受得住接下来的代价。这个代价,可能不仅仅是失去众诚这一个客户,或者赔偿一点违约金。”
朱丽靠在他肩上,感受着那份坚实的支撑。她不是需要躲在男人身后的小女人,但在职场丛林里,尤其是在审计这个责任与风险并存的领域,有一个能看清全局、并且毫不避讳为你亮明底线、震慑宵小的伴侣,那种安全感是无与伦比的。
“谢谢你。”她轻声说,不是感谢他为自己“出头”,而是感谢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扞卫。
“傻瓜。”叶晨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缓和下来,“我们是一体的。他们想动你,就是在动我。更何况——”
电梯抵达地下车库,门缓缓打开。叶晨牵着她的手走出去,走向他们的车,边走边继续说,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带着回响:
“这次的事情,恰好给了我一个介入众诚内部事务的绝佳切入点。孙副总那些人,巴不得我把水搅得更浑,他们好浑水摸鱼。而蒙志远……”他想起方才会议室里那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和轰然倒下的身影,眼神微冷,“他能不能过这一关都难说。就算能,经此一事,他对公司的掌控力也必然大幅削弱。”
他拉开车门,护着朱丽坐进副驾,自己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仿佛能穿透层层水泥,看到楼上那间仍未恢复平静的会议室。
“至于苏明玉……她以为掀桌子能搅局,却不知道,我等的就是有人掀桌子。桌子翻了,大家才能看清楚,
车子平稳驶出车库,融入苏城午后略显慵懒的车流。车内的安静与车外的喧嚣形成对比。对叶晨而言,今天的亮相,既是对妻子的公开维护,对敌人的明确警告,更是一次精准的火力侦察与力量宣示。
他成功地告诉所有人:那个曾被轻视、被算计的“苏明成”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晨星资本”的他,是一个会为妻子毫不妥协地扞卫职业尊严的男人,一个手握众诚重要股权、有能力也有意愿介入公司治理的股东,一个……耐心等待着将敌人一一清理出场的机会的猎人。
棋盘已经彻底展开,而他,刚刚落下了一颗让所有对手都不得不重新评估局面的关键棋子。接下来,该轮到别人出招了。
人群散尽,救护车的鸣笛声也早已远去。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苏明玉一个人,站在长桌旁,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昂贵的水晶吊灯洒下冰冷刺眼的光,将她惨白的脸色映照得如同鬼魅。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慌乱的气息,以及……叶晨最后那几句话带来的、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魔幻。
苏明玉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词。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毫无逻辑、却又真实得刺骨的噩梦,彻底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和算计。
师父蒙志远在她眼前毫无征兆地倒下,生死未卜。元老派那些老狐狸,与叶晨眉来眼去,一副早有默契的模样。
朱丽……那个她从未正眼瞧过的二嫂,竟然是审计负责人,而叶晨,那个她恨之入骨又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二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持股超过6%的众诚第二大股东?!
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桌面上,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指骨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她心中困惑与挫败的万分之一。
“他哪儿来的钱?!”
这个问题,如同毒蛇般死死咬住她的思绪。自从母亲去世后,尤其是师父蒙志远出手,让贸易公司开掉叶晨之后,她得到的消息,以及她亲眼所见,都指向一个事实:叶晨一直处于失业状态,赋闲在家。
他没有再去找工作,至少没有进入任何一家需要正经坐班、能被轻易查到的公司。
他每天在做什么?炒股?苏明玉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一个被外贸公司辞退、之前也从未展现出任何金融天赋的中年男人,靠着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像,甚至可能还有房贷压力,能在短短半年内,在波谲云诡的二级市场上,精准狙击众诚,悄无声息地积累起足以成为第二大股东的庞大资本?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众诚即便在上市前,市值也已相当可观,6.3%的股份,那是数以亿计的真金白银!
他苏明成,以前是个连工作都要靠母亲疏通关系的妈宝男,是个被师父随手一点小手段就弄得丢了饭碗的可怜虫,他怎么可能……
除非……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
除非,他早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苏明成了。
这个念头并非第一次出现。从他毫不留情地将父亲送进看守所,从他冷静应对自己上门挑衅并反手将她送入警局,从他利用舆论将众诚和她搞得焦头烂额……
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脱离了“苏明成”的行为模式。但她过去一直将其归咎于“狗急跳墙”、“走了狗屎运”或者“背后有高人指点”。
可如果……不是“走了狗屎运”呢?
如果那份冷静、那份狠辣、那份步步为营的算计,以及那不可思议的、能在短短半年内撬动亿级资本的金融手腕,都是他本身就具备的呢?
如果他过去的平庸、冲动、无能,都只是一种……伪装?或者说,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深层次的蛰伏?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让苏明玉几乎站不稳。她扶住桌沿,指甲深深掐进坚硬的木头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半年来所有的针对、所有的打压、所有的算计,在他眼里,岂不都成了跳梁小丑般的滑稽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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