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藏进时光里(1/2)
腊月初的风裹着雪沫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槐花缩在灶房的热炕头,手里攥着块烤得焦黄的红薯,甜香混着柴火的烟味往鼻孔里钻。窗台上摆着她新画的雪雀,墨色的雀儿站在枯枝上,翅膀沾着点留白的雪,看着倒有几分活气。
“傻柱在给磨盘盖棚子呢,”张奶奶往灶膛里添了把松针,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暖了,“说怕雪化了冻住磨盘,开春推磨费劲。”槐花扒着窗缝往外看,傻柱正踩着梯子往磨盘上搭玉米杆,蓝布褂子被风吹得鼓鼓的,像面打了补丁的帆。
三大爷蹲在羊圈墙根,数着手里的玉米籽,每数七粒就往槽里扔一把。“我算过,天寒地冻的,每顿加七粒,既能抗饿又不浪费,”他眼镜滑到鼻尖上,说话时呼出来的白气把镜片糊了层雾,“阿白带着仨娃,得特殊照顾,多给三粒。”小绒最机灵,总趁他数籽时往他鞋上蹭,沾得满裤脚都是干草。
许大茂举着相机在院里转圈,镜头上裹着层塑料袋防雪,嘴里不停念叨:“家人们看这雪中劳作!傻柱哥盖棚子,三大爷喂羊,这才是真实的农村冬天!”他忽然把镜头对准灶房的烟囱,“看这炊烟!笔直笔直的,说明灶火旺,屋里暖和!”
小宝和弟弟举着木枪在雪地里冲锋,枪杆是去年的向日葵杆,裹着层红布条,被雪打湿后颜色更深了。“冲啊!攻占磨盘阵地!”小宝喊着扑向磨盘,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弟弟跟在后面扔雪球,却总扔偏,砸在傻柱的梯子上,引得傻柱回头笑骂:“小兔崽子,再砸我把你俩的枪烧了!”
灶房的铁锅“咕嘟”响,张奶奶正煮着腊八粥,红豆、绿豆、小米在锅里翻滚,香气顺着门缝往外飘。“槐花,把那袋花生倒进来,”她掀开锅盖,白汽“腾”地涌出来,“去年收的新花生,甜着呢。”槐花捧着花生袋跑过去,刚要倒,被许大茂的相机怼了个满怀。
“家人们看这腊八粥原料!纯天然无添加,张奶奶的秘方,光豆子就放了五种!”许大茂举着镜头拍锅里的粥,“等会儿煮好了给你们直播吃播,保证香哭你们!”张奶奶笑着拍开他的手:“别挡着,粥要溢出来了。”
傻柱盖完棚子,搓着冻红的手往灶房钻,刚进门就被张奶奶塞了碗热水:“喝点暖暖,看这手冻的。”他捧着碗往炕头凑,看见槐花画的雪雀,挠着头笑:“这雀儿画得精神,比上次那只胖了点,像三大爷家的肥鸽子。”三大爷正好掀帘进来,闻言哼了声:“我家鸽子是信鸽,能送信,你懂啥?”
腊八粥煮好时,院里的雪停了,日头从云缝里钻出来,给雪地镀了层金。张奶奶把粥盛在粗瓷碗里,每碗都埋着颗红枣。“吃了枣,来年甜甜蜜蜜,”她给每个人递碗,“傻柱多吃点,上午干活费力气。”傻柱呼噜呼噜喝着粥,枣核吐在手心里,说要留着种枣树。
三大爷边喝粥边算账:“腊八粥原料:红豆二两(一毛),绿豆一两(五分),小米半斤(两毛),花生二两(一毛),红枣十个(一毛五),总成本六毛,够六个人吃,划得来。”他忽然盯着碗底的枣核,“这核别扔,我算过,十个枣核能种三棵苗,成活率七成。”
许大茂举着相机拍喝粥的场景:“家人们看这温馨画面!热粥配雪景,张奶奶的手艺绝了!你们看傻柱哥,喝得嘴角都是粥!”傻柱抹了把嘴,把碗往他面前凑:“给你喝,堵上你的嘴。”
下午,傻柱要去后山砍柴,说是雪后柴干爽,耐烧。槐花要跟着去,说想画雪中的松树。张奶奶往她兜里塞了两个烤红薯:“揣着暖手,冷了就吃。”傻柱扛着斧头在前面开路,积雪没到小腿肚,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慢点走,”他回头扶槐花,“这儿有块石头,别绊倒。”
后山的松树被雪压弯了枝,像披了件白斗篷。槐花举着画夹,笔尖在雪地里勾勒松枝的轮廓,松针上的雪偶尔落下来,掉在画纸上,化成小小的水痕。傻柱在旁边砍柴,斧头落下的声音“砰砰”响,惊得树上的雪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蓝布褂子上,像撒了把碎盐。
“你看那棵松,”傻柱指着远处一棵歪脖子松,“去年被雷劈了半拉,今年还长新枝,倔得很。”槐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松树确实歪歪扭扭,却在积雪里挺得笔直,枝桠上还挂着串野山楂,红得像团火。她赶紧把这景象画下来,歪脖子松的枝干用了重墨,野山楂点得鲜红。
许大茂不知啥时候跟来了,举着相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家人们看这雪中奇景!歪脖子松配野山楂,还有傻柱哥砍柴的背影,这画面太有故事感了!”他没注意脚下的冰,“噗通”摔了个屁股墩,相机差点飞出去,引得槐花和傻柱直笑。
傍晚往回走时,傻柱扛着满满一捆柴,槐花背着画夹,许大茂抱着他摔疼的屁股跟在后面。夕阳把雪地染成橘红色,柴捆上的雪化了些,滴在地上,留下串小小的水痕。“明天该扫雪了,”傻柱忽然说,“不然路滑,张奶奶出门容易摔。”槐花点点头,想起张奶奶的老寒腿,去年就摔过一跤。
院里的灯亮时,张奶奶已经蒸好了菜窝窝,玉米面混着萝卜缨,蒸得黄澄澄的。“就着咸菜吃,”她往每个人碗里夹咸菜,“冬天没新鲜菜,将就吃。”三大爷啃着窝窝说:“我算过,萝卜缨腌咸菜,比买的便宜三成,还下饭。”他忽然从兜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花椒,往咸菜里撒了点,“提提味,这是去年后山摘的,没花钱。”
夜里,雪又下了起来,轻轻巧巧地落在窗纸上。槐花趴在炕上,给下午的歪脖子松画上色。松针涂成深绿,积雪用了留白,野山楂点得通红,傻柱的斧头靠在松树旁,斧刃闪着银光。傻柱在灶房烧火,柴火“噼啪”响,火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画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三大爷的算盘响了半宿,最后在账本上记下:“砍柴十捆(零成本),菜窝窝原料(玉米粉半斤一毛,萝卜缨五分红),今日支出一毛五,收入零,但柴能烧半个月,划算。”他把账本合上,听着窗外的雪声,忽然想起年轻时给张奶奶送柴的日子,也是这么个雪夜。
许大茂把相机里的雪景照片导出来,在电视上翻看着:“家人们,这歪脖子松是不是像极了不服输的咱?被雷劈了还能长新枝,这韧劲,值得咱学!”他忽然指着照片里的野山楂,“这红果子太点睛了,像日子里的盼头,再难也得有点亮堂色。”
张奶奶在灯下缝补傻柱的袜子,脚后跟磨破了个洞,她用黑线密密地纳,纳出朵小小的梅花。“明天给傻柱做双棉鞋,”她对旁边看书的槐花说,“用去年的旧棉絮,再纳层厚底,保暖。”槐花看着那朵梅花,忽然想起后山的野山楂,红得像团火,暖得像傻柱的手心。
第二天一早,傻柱果然在扫雪,扫帚在院里划出道道弧线,露出青石板上的青苔。三大爷蹲在旁边,用树枝在雪地上算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张奶奶端着热粥出来,喊他们进屋暖和,声音在雪地里荡开,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子。
槐花站在屋檐下,看着这白茫茫的院子,忽然觉得,这冬天的雪,就像张干净的画纸,等着他们用日子的笔,画上山楂的红,松树的绿,粥碗的暖,还有傻柱扫帚划出的弧线,一笔一笔,都得用心,才能画出最实在的人间。
只是她没注意,画夹里那页歪脖子松的空白处,不知什么时候落了片雪花,化成小小的水痕,像滴没擦干的泪,又像颗刚落的星。
腊月初十的雪下得绵密,像扯碎的棉絮铺满了院角的柴火垛。槐花刚把最后一张年画贴上北墙,就听见院外传来“吱呀”的推车声——是傻柱从镇上换了年货回来。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眉毛上凝着层白霜,看见槐花就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快看我带啥回来了!”
推车斗里堆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解开绳结,里面滚出串红得发亮的糖葫芦,几挂金灿灿的鞭炮,还有包用牛皮纸裹着的水果糖。“供销社的王大姐说这糖是水果味的,”傻柱献宝似的拿起糖包,“给小宝和弟弟留着,过年吃。”三大爷凑过来,捏起颗糖纸透亮的糖块对着光看:“我算算,这糖二十颗,按人头分,每人三颗还剩两颗,留着正月十五猜灯谜用,公平。”
张奶奶正坐在炕头纳鞋底,听见动静放下针线:“傻柱,换年货的钱够不够?不够我这儿还有点。”傻柱赶紧摆手:“够够的!我把去年攒的劈柴钱都带上了,还多换了两斤白面,包饺子用。”他说着从车斗里拎出个面袋,面粉细白,是镇上最好的“雪花粉”。
许大茂举着相机追着傻柱拍:“家人们看这年货!糖葫芦、鞭炮、水果糖,还有咱过年必备的雪花粉!傻柱哥这趟没白跑,满满一车都是年味儿!”他忽然把镜头转向三大爷手里的糖块,“看这糖纸多花哨,比咱村小卖部的好看十倍,这才叫过年嘛!”
槐花摸着那串糖葫芦,糖衣冰凉硌手,却甜得人心里发暖。她想起去年过年,傻柱也是这么推着车去镇上,回来时冻得说不出话,却从怀里掏出包用棉袄裹着的红糖,说给张奶奶熬姜茶。今年的糖葫芦比去年的大颗,山楂也更红,像串小灯笼挂在屋檐下,晃得人眼晕。
“得去给羊圈搭个棚,”三大爷数完糖块,忽然想起正事,“昨儿夜里雪压塌了个角,阿白的崽冻得直哆嗦。”傻柱放下年货就扛着锄头往羊圈走,槐花要跟着,被张奶奶拉住:“让他去,你帮我剪剪窗花。”窗台上摆着红纸,是傻柱特意从镇上捎的,裁得方方正正,还带着纸坊的草木香。
张奶奶教槐花剪“福”字,剪刀在她手里转得灵活,红纸簌簌落下来,转眼就剪出个倒着的“福”,边角还缀着缠枝莲。“剪这玩意儿得用心,”张奶奶眯着眼穿线,把剪好的窗花贴在窗格上,“你看这莲花开得多精神,像不像你傻柱哥种的那池荷花?”槐花看着窗上的莲花,忽然想起夏天时,傻柱在院角挖了个小池塘,种上从后山移来的野荷,到了秋天结了满满一筐莲子,被三大爷泡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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