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洪涛倾河岳 赤胆擎枣阳(1/2)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谁能睡得安稳,小武刚才跟我说他要去帮忙,让我害怕就去找翩翩,刚好碰到翩翩和蝶漪来这里……”洛雁一看就是没睡醒,还隐隐带着担忧。
“小武在带人做石笼,不会有危险,你不用担心。”
洛雁撇撇嘴,“那我也睡不着,又不敢去吵夫人,过来找你们说说话,不会吵到你们吧。”
就算能吵到缘子也不忍心赶人,皱着眉摇了摇头。
“一会回报的人多起来,顾不上你们,怕是还要吵到你们,还是回房间吧。”宗祯对翩翩道。
翩翩本来是想问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到了这才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连这句话都说不出口,颇有些做戏的意味。
“这场雨要下多久?”缘子开口问蝶漪。
蝶漪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说不好,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两三天。”
“两三天?”洛雁惊呼,“那岂不是相当于把整个西子湖的水给从天上扣下来了?”
她没有对雨量精准的估量,却形容的让人觉得十分贴切。
“大人!”清澜走了进来,“沙袋见底了,麻绳也不够……”
“让将士们拿军中的沙袋去填,不够就往里填土石,麻绳不够就重新编!”
“我可以组织府中的妇人去编,手脚更快些。”翩翩立马跟着说道。
宗祯早就看出她的心思,但还是提醒,“这不是做平常的活计,不仅要麻利,还得结实耐用。”
翩翩一副你忘了我的出身的神情,“我懂的,还得请人割点马鬃混在麻草里,更结实。”
缘子当机立断,“好,这事就交给你负责,清澜,你去几个大人的府上看看有没有会编麻绳的,都带过来,编好了赶紧送去坝上。”
“是!”
缘子重新穿上蓑衣,“我要去河边看看,和将士们一起,有事直接去那找我。”
“我陪你吧。”宗祯说道。
静纯赶紧说道,“我也去!”
她也不太会做那些编织的东西,但也想出一份力。
缘子看了眼静纯,“府中不能无人看顾,你在这里坐镇,我把大后方交给你。”
静纯本来听到缘子要拒绝她很不情愿,但听到后面的话又觉得这种信任有千斤重,便道,“好!”
缘子回头走到蝶漪身旁,小声道,“把你上次止痛的那个药给我。”
蝶漪皱眉,“你还好吗?”
缘子疲惫地笑着,“这雨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我是有备无患。”
蝶漪从来都知道缘子是要做大事的,许多时候自己都不忍,却也不能去拦,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交给了她。
缘子揣入怀中,便出门策马去往堤坝上。
屋外暴雨倾盆,沙河的水像沸腾的猛兽般不断冲击着堤坝,将士们拼命往下扔沙袋和石笼,可没一会就会被激流冲走。
两个时辰过去,天丝毫没有亮的意思,溃口也越来越大。
缘子和宗祯同将士们一同扛运沙袋,战靴也早就被泥浆浸透,她背过身去,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囫囵吞了几粒药,期待能缓解身体的不适。
回头问道,“下游的村民转移的怎么样了?”
阿烈在雨中高声回道,“李庄和十里村的村民已经转移走了,赵将军他们现在应该在转移刘家塆的村民。”
缘子觉得这个溃口很难堵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转移村民抢时间。
她急道,“快,再快一点!”
新做好的石笼、沙袋和麻绳源源不断地运来,上面还沾着将士们和妇人劳作的血,但此时也来不及心疼。
马蹄声淹没在暴雨中,等一行人近了,缘子才发现来者。
斗笠下赫然是经年未见的故人——“贵和?”
缘子还以为自己看差了,回头看了一眼宗祯,宗祯也诧异道,“你怎么来这了?”
赵竑来不及激动,“在附近办差,知道你们都在这,早就想抽空过来一趟,在路上时孙先生说要下暴雨,得快点赶路,没想到来了枣阳城就发现河水暴涨,问了守城的将士才知道,你们都在这……”
拿出济国公的腰牌和文书,哪有不放行的。
缘子点点头,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
“先不说这些了,”赵竑喊着,“你们这样堵不行,水势太大,只会把口子越冲越开。”
宗祯一下子想起他在南康治水的事,“对啊,你是行家。”
缘子听宗祯这么说,仿佛看到了救星,问赵竑,“那你说怎么办?”
“疏导!”赵竑喊着,“舆图呢?”
阿烈赶紧把舆图拿了出来,几个亲兵撑着伞,围出一个小小天地,孟将军还不知来人是谁,但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也凑了过来。
赵竑挥挥手,喊道,“姜生!”
从他后面走出一个年轻后生,看了眼舆图,指着其中的一个点,“我们现在在这?”
孟宗政“嗯”了一声。
姜生也不客气,直接用手在上面比划着,“现在水流到这里被堵住,力量全都集中在这一个口子上,自然顶不住,我们要分,把它的力气卸掉!”
他在舆图上仔细看着,“我们来的路上见到有废弃的老河道,应该就是这处,得立刻派人去把它靠近我们这边的河口挖开,让一部分洪水先从那条老路走。”
缘子皱眉,“老河道?”
她看着姜生指着的那条线,那下游不就是——
孟宗政也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缘子,两人的视线对个正着,眼睛陡然一亮。
孟宗政笑道,“完颜讹可那个蠢货,还把粮草放在低洼的旧营垒里,以为能防潮,万万没想到老天都来助我们,百年一遇的暴雨,也是让他赶上了,”,说完便目光炯炯地看向缘子,“我愿带兵前往,挖河口、淹粮仓!”
“好!”士气正盛,缘子怎会不答应。
“让我的人跟着一起去吧。”赵竑喊道。
缘子点头,姜生和赵竑身后的另外两人便随孟宗政离开了。
“大哥,你带贵和回幕府,这边稳一稳我再回去。”
宗祯看着浑身湿透的缘子,想起昨夜和今晨的种种,心中有自己的猜测,“我在这里帮你盯着,你带他回去吧。”
贵和看着这两人推来推去,遂道:“我在这陪你们一起。”
赵贵和是他们的友人,但赵竑是济国公、也是皇子,他要是出个好歹,那才叫担待不起。
阿烈不知赵竑身份,但也知道非富即贵,见这几人如此谦让,无奈道:“大人,这里有我,还是您带两位贵人先回府中,外面雨势太大,若是您病了我们就没主心骨了,枣阳军民都指望着您呢!”
一个老校尉也停下来,他刚才瞥见将军似乎是在吃药,声音发颤:“将军,您若有事,军心必乱,金军若是此时发难,满城百姓谁人来守?”
亲兵知道缘子是想和他们共患难,一齐跪道:“请大人以大局为重,保重身体,先行回府。”
看着一片身影跪倒在泥泞中,缘子眼眶有些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
她抹了把脸,扶起老校尉,“好,我听你们的!”随即却话锋一转,“我便将枣阳城的安危、千万百姓的身价交托给诸位了!”
她朝阿烈伸出手,“取我的枪来!”
阿烈很快便将长枪交到缘子的手中,缘子接过后将它重重插在堤坝最高处的沙袋之上,枪头上的红缨在狂风中剧烈舞动。
“今日我把它立在此处,它便是我,与你们同在!”缘子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又有着无可置疑的力量,“你们记住,此刻守护的不止是一坯土、一段堤,而是堤后千家万户的灯火,是父母妻儿的笑颜,是大宋一寸不屈的江山!”
“将士们,我知道你们冷、你们累!但枣阳的百姓会记住、历史会记住,今夜,是谁,用血肉之躯,为枣阳筑起最坚固的城障!”
没有日光,她的眼睛却乌得发亮,“待雨歇洪退,我必亲自为每一位英雄,斟酒庆功!”
说完,她退够三步,对着堤上的将士们,抱拳,深深一揖,“杨普缘在此拜托了!”
缘子转身离去,背影就如插在堤坝上的红缨枪一般,巍然屹立。
“将士们,再加把劲!”
听着身后老校尉的呼喊,孙先生的胸中似乎也有什么在翻腾,他之前也是知道这位人物的,只以为是官家抬爱,又受了家世荫蔽。
听说在这边立了军功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多少将门之后都是来战场上镀金的,有谋略的军师、幕僚和勇武的将士在,他们不胜也难。
可是他却不明白,一个女子,走这条路是为哪般,有必要吗?最后还不是找个人嫁了,就算是做了皇后,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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