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陌玩叩玄扉（2/2）

李武则依旧如磐石般静立在门外的阴影里，无声地守护着，仿佛书房内这一下午略显奇特的平和时光，与院外渐起的晚风、即将降临的夜幕，都与他无关，他的职责只是守在此处。

书房内重新安静下来，唯余窗外最后一点天光，透过窗纸，映出兄弟二人相对而坐的模糊轮廓。

棋局暂歇，等待膳食的短暂间隙里，一种不同于午后教学时的、略显滞涩却又隐隐流动着些许暖意的气氛，在渐渐弥漫的暮色中缓缓沉淀。

正值陆婉婉新丧之期，府中饮食一概从简，忌荤腥，尚素净。

厨房得了吩咐，动作麻利，不多时，几道依照丧仪规矩烹制的素斋便由仆妇依次端入了书房旁的偏厅。

菜式不多，皆是些时蔬清炒、豆腐羹汤、素馅蒸点之类，盛在素白的瓷盘碗盏中，色泽清淡，滋味清简，透着一股子守礼的肃穆与冷清。

李念安与李毓移步偏厅，相对而坐，默然举箸。

一时间，厅内只闻细微的碗箸轻碰之声与缓慢的咀嚼声。

酉时的暮色已完全笼罩下来，仆从早早掌了灯，昏黄的烛光在菜肴上摇曳，映着两张同样心事重重、却在此刻暂时维系着表面平静的稚嫩面孔。

两人都吃得不多，与其说是用膳，不如说是完成一项必要的仪程，在这短暂的共食时刻里，维持着一种脆弱而奇异的安宁。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饭至中途，偏厅门口的光影忽地一暗，一道身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带起些许微凉的夜风——正是奉了柳清雅之命前来的笺玥。

她的出现颇为突兀，打破了偏厅内原本滞涩却平衡的气氛。

烛光在她低垂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她先是在门口顿了顿，目光迅速扫过桌前用餐的两位少爷，随即上前几步，朝着李念安的方向，恭谨而清晰地福身行礼，声音在寂静的膳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奴婢给大少爷请安，给二少爷请安。”

见笺玥的身影出现在膳厅门口，李念安面上那抹因与弟弟安静共食而勉强维持的、极淡的平和神色，骤然僵住，随即，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是失去了支撑，倏地垂落下来，嘴角抿成一条紧巴巴的直线。

方才那一丝难得的、属于孩童间简单相处的松弛感，瞬间被一种更为熟悉的、夹杂着戒备与隐约不安的情绪所取代。

他放下手中的银箸，瓷质的箸尾轻碰碗沿，发出细微却清晰的脆响。

他看着垂首行礼的笺玥，声音干涩地问道，带着一丝几乎不用猜想的确定：

“笺玥……是母亲让你过来的么？”

他顿了顿，目光紧盯着她，追问：

“是母亲……此刻要见我？”

笺玥甫一进来，便瞧见两位少爷正在用膳，桌上是守丧期的清淡素斋，氛围沉静。

她心下立时觉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尴尬，将夫人“请大少爷过去用晚膳”的吩咐宣之于口，便显得尤为突兀。

她飞快地思忖了片刻，知晓隐瞒或推脱皆非上策，只得垂着眼帘，尽量将话说得婉转圆融些，她道：

“回大少爷的话，确是夫人命奴婢前来相请，盼着大少爷能过去一同用晚膳。”

她略微抬了抬眼，目光落在李念安面前的素斋上，又迅速垂下，声音放得轻缓，试图增加话语的吸引力，她道：

“夫人……还特意为大少爷备下了好些新得的玩意儿，件件都是新奇有趣的，想来……定能合大少爷的心意。”